“那盖上被子睡,好不好?”他温柔地问道。
她沉默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程让克制着自己不去抚摸她的头发,将薄被展开,盖在了她身上。
然后去拿了书和保温杯,在床外侧坐下来,保温杯放在一边的小台子上,靠着床头一边看书一边守着她睡觉。
外侧的三人看到他俩丝毫不见外的互动,都有些惊讶。
这完全就是小情侣的熟稔和自然了。但是想一想昨天许来迟都对程让又抓又咬了,好像也并不奇怪。
周绍微微呼出一口气,看向车窗外。
楼琳琳脸色僵硬,勉强地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江云飞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车里安静下来。
许来迟昨晚没睡好,躺在这平稳移动的房车中,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飘飘忽忽之间,她仿佛又梦到了早已刻意遗忘在心底的往事片段。
和善慈爱的白人中年女性,和看似文质彬彬的白人中年男性。
握手、贴面吻、搂抱、抚摸。
昏暗灯光下,肮脏的手,浑浊的眼,扯开的衣服。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妈妈!爸爸!你们在哪里呀?救救我!救救我!妈妈!救救我!
“噗”、“噗”的消音手枪的枪声。躺在血泊中死去的狗。
伪善的女人面容。虚伪的哭泣。
安静的房车中忽然响起急促的喘息声。
程让立刻往身旁看去。
许来迟呼吸极为急促,双眼紧闭,汹涌的泪水如开了闸一般涌出,湿透睫毛,打湿枕头。
原本秀美绝伦的面容此刻满是恐惧和无助,嘴唇苍白,模模糊糊不知在说些什么,伸出被子外的双手用力地抓握着被褥,指骨发白,青筋暴起。
她除了急促的呼吸声,无论是梦话还是哭泣,都没有任何声音,如同她以往每一次哭泣一般,一直都无声无息。
程让立刻移至女孩儿身边,才发现她口型说的是“妈妈”两个字。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竟然是这样极度恐惧的模样。
程让心痛极了,想叫醒她,又怕吓到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只微颤着手轻抚她的发丝。
周绍也闻声过来,看到许来迟的模样,也是一惊:“她做噩梦了?”
片刻后,女孩儿慢慢地呼吸又缓了下来,只有眼泪还在汹涌地流着,双手紧紧地攥起,腮帮子紧紧地咬着,仿佛充满了悲怒。
程让无法再忍耐,他轻轻抚摸着女孩儿的脸颊,用极轻极温柔地声音轻轻唤道:“许来迟,迟迟,醒醒,这是梦,没事儿的,别怕……”
许来迟的梦境之中,她流着泪,紧紧握着枪,指向眼前这个哄骗她、出卖她、令她痛恨至极的白人女性……
眸光越来越冰寒,手指在扳指上缓缓按下……
“许来迟……迟迟……这是梦……别怕……”
是很熟悉、很好听的清朗的嗓音轻柔地呼唤着她,是谁呀?
——是程让。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急促地喘了几声。
她却不知她的眼中满满地全是警惕、和惊悸,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惊惧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程让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抱起她,将她按入怀中,手指插进她的长发,按揉着她的后脑勺:“许来迟,是我,别怕……”
许来迟怔怔地依偎着他,合上了眼睛,残余的泪意溢出,浸湿了程让黑色的衬衣。
她已经想起来了,此时是在恋综节目的房车里。
是的,距离那件恐怖恶心的事情已经九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已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件事,是今天提起至暗时刻这个话题,再加上身体不舒服,才做了这个梦。
“迟迟做噩梦了吗?”
楼琳琳和江云飞也走了过来,楼琳琳看了一眼抱着许来迟的程让,居然发现程让的眼圈发红,她怔了一下,撑起笑容问道。
程让轻声“嗯”了一声,仍旧一手按捏着怀中女孩儿的后脑勺,一手轻抚她的脊背。
许来迟回神,在男人的衬衣上蹭干了眼泪,推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出来。
程让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没有蹭干净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