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门被他拍出个红红的印子,玉池微抬眸看着殷钟郁,以殷钟郁俯视的角度望下去,他这小徒儿正睁着双水润的眼睛羞恼地瞪他。
殷钟郁当即弯眼笑起来:“瞪我做甚?练剑还敢走神,戒尺没落在身上,都是给你这个做师兄的面子。”
这话实实在在冤枉,分明是他好端端练着他方才所教的“笑春风”,殷钟郁哄骗他要笑着挥剑才能修成此剑法,怎么反倒成了他走神?
玉池微不愿再费劲与他辩驳,提剑起势,欲再巩固几遍,方一抬手,却发现原本缀在剑柄尾端的冰蚕丝不见了踪影。
忙停下动作,低下头循着方才走过的道路挨着找寻了遍。
殷钟郁在一旁瞧得好奇:“你在找什么?”
并未见着那串模样漂亮的剑穗,玉池微心下暗恼自己粗心大意,拿在手上没一会儿便失了东西。
“剑穗。”
殷钟郁面色起疑:“剑穗?冰蚕丝做的那串么?”
奇怪不久前分明是殷钟郁赠予时才介绍过的东西,为何又要这样问,玉池微耐着性子回应:“嗯。”
殷钟郁拿过他手上的剑随意舞了舞:“那剑穗不早在两年前被阿稔不慎用灵火给烧掉了,怎的突然想起来?”
盯着面色愈发凝重的玉池微,他添上一句:“你若实在喜欢,师尊改日再为你亲自制一条如何?”
玉池微沉吟片刻,想来依旧是这幻境的影响,在这里面,时间似乎是跳跃着进行的。
瞧着自己长大不少的手掌,以及光秃秃的梨树枝丫,他迅速接受了此猜测。
只是不知,这幻境究竟能延续到何时。
见玉池微许久不说话,殷钟郁便将他反应视作默认,打算明日空闲便去宗内藏宝阁翻腾翻腾,揪出几段冰蚕丝来。
再使起剑,玉池微感觉到源源不断“簌簌”自掌心传入体内的浓郁灵力,这把灵剑显然已经认可他为主人,如今运用得才格外得心应手。
深入参透领悟所学剑法,再进一层,余光瞥见殷钟郁观察他动作间每一处细节时难得专注的眼神,玉池微猛然想起殷钟郁曾提出过要与他做的交易。
将他认作师尊,如依赖隋阙那般依赖他。
倘若,这便是此幻境的破局之法呢?
一遍结束,玉池微紧了紧握剑的手,走到殷钟郁身边,以他惯用于与隋阙相处的态度语气,试探着请教道:“……师尊,我方才那遍剑法可还有不足之处?”
“师尊”二字称呼虽刻意放轻了声音,但绝不到无法让人听清的地步,可殷钟郁的反应十分出乎意料。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格外欢欣愉悦的态度,似乎认为他这样称呼自己是件极为平常的事,竟真一本正经地点评起他方才练得那遍剑法。
按理说这种时候向来听讲得会极其认真的玉池微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见殷钟郁的嘴唇上下不断张合,滔滔不绝,耳朵蒙了层雾,什么也听不清。
……太过怪异。
难道说在幻境自发跳过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唤殷钟郁为师尊么?
常能听到,已不足为奇了?
……果然绝不会这般简单。
玉池微心中难以遏制涌现出失望,只得再另寻他法。
“好了,你照我所说再试着练一回吧。”
玉池微依言转身照做,回首时自然错过殷钟郁眸底划过,近乎癫狂的得逞笑意。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天上“扑簌簌”落起雪来。
天蚕宗难得降下大雪。
天降瑞雪,乃福兆。
不远处渐行渐近一个瘦高身影,是江稔前来他院里找寻。
前几日脸庞尚且稚嫩的小孩不知何时已抽了条,长成一名沉默寡言的小少年。
江稔依旧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在宗门内除了玉池微再无其他关系算得上亲近的同伴。
天蚕宗罕见漫天白雪,授课的长老特意允了半日歇息,即便是性子不欢脱的江稔,也耐不住兴奋劲,想要邀师兄去后山一同做雪人,扔雪球。
走近后发现一旁监督的殷钟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江稔默默走到一旁站着,看玉池微宛若泠泠月光的身影飞舞着招式,几近与这天地白茫融为一体。
殷钟郁出声唤他过去,询问道:“来找你师兄做什么?”
殷钟郁老老实实回应,道明自己想要与玉池微一同嬉戏玩雪的想法。
殷钟郁并不说是否准允,调笑道:“你小玉师兄现下已是大人,定不愿与你做那等无趣之事。”
并非无趣之事,江稔心道。
他从未见过雪,或许幼时在山下见过,可惜无甚记忆,来了天蚕宗更是难得一遇。
恰巧此时玉池微又练完一遍,在已起了薄薄一层积雪的地面踩着鞋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