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钟郁喉头的滚动不似作假,玉池微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重新注满酒,真真切切一饮而尽。
殷钟郁瞧着他,愈发心生欢喜,只觉得他简直天真得可爱。
“我方才说过,喝尽‘这杯’,你现下那杯,不做数。”
他点了点玉池微手里还握着的酒盏,逗哄小孩子一般。
玉池微皱起眉头,张口想要辩驳一二,偏生又揪不出对方话里的任何不对,也只得自认理亏。
殷钟郁仍然勾着唇:“你怎得同你师尊一个样?天真的……令人发笑。”
隋阙如今压制不住他,二人皆心知肚明。
他提出要求叫隋阙安排玉池微住到隔壁来,到能让他看见的地方,如此便不再执着于与他争这么副身躯。
隋阙恨不得将他拽出来拿“洛书”千刀万剐,但无可奈何也只能依了他的意思唤来玉池微。
可被殷钟郁搅得心烦意乱的隋阙显然忘记,此人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说的话绝不能信。
殷钟郁非但没有撤了灵识让出身子,反而变本加厉,顶着隋阙的外壳夜夜在房内行那龌龊之事。
千钧一发之际夺回,没让玉池微进来时恰好撞见,隋阙已是拼尽全力。
“没让你亲眼目睹隋阙那副模样,实在可惜。”
殷钟郁说这话并非客套,是真真切切地面上袒露出极为可惜的哀叹神情,脑海里细细回味玉池微蓦地闯入时,隋阙惊慌失措的可笑反应。
原本那几夜下来,隋阙已算放弃再与他争来争去,可没料到玉池微胆敢擅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道心一乱,可不就把这掌控权好端端送到殷钟郁手中?
玉池微面色有些难看,隋阙与他之间究竟有何恩怨,需要殷钟郁如此羞辱于他?
紧握着洛书,不再接着与这无耻之人纠缠下去,缓步后退准备转身离开。
他当真是中了邪才会听信魔修的谗言。
应了殷钟郁的话专程赶来秽烬界垣,属实是他犯蠢。
哪知他转过身,方才还端着食案站在殷钟郁身旁的阿微不知何时已然立于身后,目光空洞地盯着他。
玉池微脚步一顿,实在不想同与自己顶着同一张面孔的人多打交道,绕过他自顾自往门外走。
可阿微显然并无要放他离开的意思,不依不饶再度飞速移到他面前,以瘦削的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如此,玉池微又怎能还不明白。
殷钟郁压根就没想过让他走出秽烬界垣。
“才来不久便要离开么?我可是精心为你准备了宴席相迎。”
这话说得委屈,玉池微却分明听出他声线起伏中兴奋的轻颤,像是已经迫不及待展开一场狩猎。
不多费口舌,“洛书”出鞘,玉池微猛地提剑向前逼近,本以为阿微那般快的速度,定会轻易闪开,没曾想对方竟生生用双手握住了削铁如泥的剑刃。
何至于对殷钟郁忠诚至此?
玉池微手腕旋钮着横过剑来,若是他再不避,只会落得个断了双手的下场。
可阿微依旧固执地紧握着剑,玉池微收手不及,那两只细白的手自腕处双双落地,剑刃过利的缘故,甚至连一点血液都未曾溅出。
惊人的一幕,不过眨眼功夫,残缺之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断骨重生,经脉相连,皮肉相接,直至恢复如初。
而后玉池微无论砍伤他身体哪个部位,同样的都迅速愈合,难缠至极。
耗了些体力,他胸膛微微起伏,不再执着于从阿微这边破出缺口,转身怒视向殷钟郁:“你究竟想做什么?”
殷钟郁故作伤心,泫然欲泣:“再如何说,我也算你半个师父,看着你长大的。
你便如此厌恶我?”
自到了这秽烬界垣,经历得知的事比前半生合起来还要多,如今殷钟郁再说什么,似乎也不是万分难以接受。
玉池微眸中涌现几分疑惑:“何出此言?”
见玉池微咬上了钩,殷钟郁敛去假模假样的哭状,声音柔和道:“你师尊的剑法都是从我这学去的,我自然也算是你的师尊了。”
未等玉池微消化掉隋阙教给他的众多剑法,竟是从这十恶不赦的魔尊学去一事,殷钟郁又朝他勾了勾手,唤他过去。
“乖徒儿,唤一声师尊如何?”
玉池微不为所动:“我的师尊唯有隋阙一人。”
殷钟郁的笑容似有裂痕:“隋阙一人?”他不动声色地攥紧座椅的扶手,指尖发白,“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个难成大器,只会将怒火发泄在幼徒身上的废材。”
“你……!”
师尊那样尊贵的人,岂能由他肆意嚼舌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