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望山居。”是师尊的声音。
玉池微没有耽搁,立即动身。
他以为隋阙有要事相议,匆匆赶去,对方正神色淡然站在门外等候。
若是旁人,不会轻易发觉,可玉池微是隋阙一手亲自养大的,一眼便瞧出师尊的不对劲来。
往常的隋阙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的,绝不会有任何不妥之处。
现下他虽无甚表情,玉池微无还是难以忽略地从他眉眼间察觉出几分隐忍。
玉池微恍若不察,弓腰行礼:“师尊唤徒儿前来有何要事?”
隋阙掩在身后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强行忍耐着什么,面上分毫不显。
“你即日起搬来望山居,这段时日便先在我隔壁安顿下。”隋阙松了松被自己攥到麻木发白的手掌,抬目看向玉池微,“可有异议?”
连自称也顾不得,看来当真是慌到极致。
玉池微应道:“徒儿并无异议。”
不知隋阙为何会突然提出让他搬进望山居,玉池微虽有疑惑,但并不妄加揣测,依言照做便是。
哪知他正欲转身离开,隋阙又出声叫住他:“今夜便来。”
“……是。”
立时疑虑更甚。
作为施引山口中常常嘲讽为隋阙的乖孩子、乖狗狗、无脑傀儡的玉池微,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日光刚隐山头时,准点踏入了望山居。
幼时在此处出入甚多,对这个地方玉池微也不算陌生。
隋阙应是忙于另事,他来时并未现身相迎,只是又传了道传音引着他去接下来数日要暂居的房间里。
隋阙说了隔壁,果真就是隔壁。
应是师尊提前派人收拾过,房间内干净整洁,甚至香炉里还细心点上了安神香。
玉池微揣着满心的怪异将东西大致摆放好,思来想去盘腿坐上榻开始运功修炼。
自他搬进去,到整理完备运功修炼,隋阙房内一直寂静无声。
直至深夜,方入第二式的玉池微耳尖一动,捕捉到丝丝缕缕声响从隔壁传来。
缓缓睁眼,他并未特意静下心去听那响动为何,可它却不依不饶,愈发过分,逐渐清晰到仿佛在他耳边一般。
玉池微猛然震住——
那响动,分明是低沉的,压抑克制的,如潮水汹涌的喘息声。
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涌上胸口,那声音不依不饶,格外固执强硬地往耳朵里钻。
玉池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静心运气了。
脑海中冷不丁浮现起施引山总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真是见了鬼了。
喘息声持续许久,以至于第二日玉池微收拾起身时,眼周明晃晃两团乌青。
隋阙看见他时显然愣了下,但二人面面相觑过后都默契地闭口不提,沉默地共用了早膳。
当玉池微在院内练剑,隋阙没忍住又皱着眉过来掰着他的胳膊调整姿势时,他本以为昨夜之事至此便算结束。
哪知,竟是开始。
第二夜,第三夜……接连持续了数日时间。
隋阙清冷,纤尘不染的声音浸满绯色春水,扰得玉池微整宿整宿难以入眠,几近要被那团火牵连着烧了身。
白日再碰面,隋阙肉眼可见的情绪变得烦躁起来。
又一回他颤着手不慎打翻一碟清淡小菜,玉池微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尊可是遇上烦心事?”
他心底万分期望隋阙能够明说出来,看他能否为其排忧解难一二,也算是帮自己一把。
可惜隋阙并不领情,眉头皱得更深:“莫要掺手过多。”
他放下筷子,起身甩袖离开。
玉池微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隋阙没准许,他不敢擅自搬出望山居,可如今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玉池微狠狠心,在喘息声再度响起的时候,瞅准停歇的空档,直接略过有礼敲门这一步,径直推门而入。
彼时隋阙正盘腿坐在榻上运气,听他进来,眼也不睁。
一切仿佛都在情理之中,只是他略微紊乱的气息,以及起了褶皱没来得急抚平的衣摆,暴露了此时内心的慌乱。
玉池微在门口站了片刻,确定师尊身上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缓步上前:“师尊。”
他微垂着头,一副等待斥责的乖顺模样,哪知等来的并非隋阙一记裹挟掌风的耳光,而是动作轻柔的抚摸。
隋阙温暖的掌心覆于他发顶,不是平常长辈对后辈关怀那般的安抚,更像是逗弄小狗一般地肆意揉弄。
玉池微诧异,又唤了声“师尊”,稍直起脖颈,试图抬起头,可隋阙察觉到他的想法,掌下使力,又将他的脑袋重新按回原处。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轻笑,分明仍旧是隋阙的嗓音所发,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他听见隋阙唤他:
“乖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