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城西边一片素来最为繁华热闹。
桥头处开着城里最有名的一间铺子,倘若家中有人生了大大小小的病久不见好,来这归鹤堂,不仅有杏林春暖的大夫义诊,抓得药也保准立竿见影。
它后头有王孙贵族做靠山,旁的药铺里抓不上买不着的药,都能在那儿碰到,价钱也十分亲民,童叟无欺。
与以往略有不同的是,每日桥上来往的熟识面孔中混进了两张眼生的,且皆是仙风道骨的俊朗公子。
两名公子气度不凡,人堆里极为惹眼,引得一路频频回望。
只是二人脸色一个顶一个臭,虽是并肩而行,却始终互不搭理。
天色拂晓时,玉池微梳洗整顿完毕,又拿着灵石向店小二打探了消息。
施引山昨夜饮了酒,待他做完这些事想着怎的也该清醒过来了,结果人还在床榻上睡得正死。
明知今日有要事要做,却还不知轻重地只顾一念之私,若非有师尊吩咐在先,他是绝不会多管这个麻烦。
施引山同样也憋着气,任谁好端端在睡梦里猛地被踹门声吓醒也没个好脸色。
况且时候尚早,非要急这一时半会儿?
若不是他近来身边缺个人护着,他是绝对不会向玉池微这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低头示弱的。
气氛冷硬,双双无言赶到远近闻名的归鹤堂,已有许多客人来往进出,堂内时不时传出喊伙计帮忙打下手的吆喝声。
玉池微猝不及防被提着药从门内挤出来的人撞得趔趄了下,甫站稳,便听身后施引山“啧”了声,扯着他衣领往后退几步,“急什么?”
想着等人群散去些,侧身让开道,施引山百无聊赖勾着腰间的布兜转着圈甩。
堂内不乏有眼尖的伙计,注意到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两人,跨出门槛笑脸相迎了过来。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二位,问诊还是抓药?”
这伙计一身粗布麻衣,却生了副好皮相。远黛轻扬,浓淡相宜的剑眉下一双狐狸眼妖而不媚,端得温润如玉的气质。
施引山停下手上动作往前走了走,“打听说归鹤堂有茸驴售卖,堂内可还有足够存货?”
听他张口便询问存货,心知眼前这位贵客需求的量定然不小,缓声道“稍等”,转身进了堂内。
许是去向归鹤堂堂主禀明此事,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人堆里渐渐显现出他的影子。
“存货还是有些的,应是够二位要的量,我们堂主说与二位有缘。”那狐狸眼微微上挑,含杂着不明意味的目光便若有若无落在玉池微身上,“……尤其是这位公子,吩咐小的今日无论贵客要买下多少,分文不收。”
尚且连他口中之人的面都未曾见着,过往记忆中也并无这样一号人物,又何来有缘一说?
玉池微眉头轻皱,若有所思。施引山神情更是撞了鬼似得难看,讥讽道:“这归鹤堂堂主倒是位懂怜香惜玉的。”
怜得什么香,惜得又为何玉?
碍于在外边需得顾着天蚕宗的名声,玉池微姑且忍让他一回。
“我们此番所需极大,怕是余下的都要带走,该付多少便是多少。”
凡间的生意,哪儿有这样做的道理,况且他也绝无可能心安理得收下。
见他心意已决,伙计也不再多劝,点头了然,“那便罢了。”
“二位可唤我阿松,现下我领二位前去取药。”
归鹤堂存放茸驴的地方偏僻,行了好段路程走进一处人迹稀少的林子里。
两座茅草屋用栅栏围起来,空出个小院子,也没闲着,养了几只鸡禽,秕谷子撒得到处都是。
阿松领着他们进了屋,
“公子您看看,是您要的么?”
他将一枚指腹大小,蒙着层薄粉,质地较厚的圆片双手递到玉池微面前。
“多谢。”
方道完谢,一只手从颈侧伸过来先一步拿走茸驴,“他瞧不明白,还是我来吧。”
这话也没说错,玉池微对这方面确实一窍不通,坦然侧身让到一旁看施引山捏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打量。
“是了,是我们要的东西。”
施引山将圆片丢回袋子里,取下空间戒收进库中所剩的全部茸驴。
“不是?”
施引山怔了怔,目光凝聚在隋阙手中的小圆片上,再如何比对,也同书册上对茸驴的描述以及画像别无二致。
戴着险些撑爆的空间戒匆匆赶回宗门,却被告知他们花高价买了堆伪造假货。
隋阙无过多苛责,解释道:“茸驴所成的切片质地偏硬,它过软了些。”他将圆片递还给玉池微,“若是实在分辨不出,嗅闻浅尝也可辨别,茸驴其味清甜,非肉禽腥臭。”
施引山耍威风未成,面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实则恨不得把耳朵凑到师尊脸上去。
左侧贴近传来温热气息,玉池微恍若不察,听完隋阙一番讲述后,动身又下了山。
待他二人再度找到归鹤堂店门上去,里边的客人稀疏许多,店里的帮工也都闲了下来,倚坐在门槛上说笑谈天。
对这种毫无医德的药铺施引山没好脸色,臭着脸走上前踢了踢其中一个伙计抻直的脚,“把你们店里那个叫阿松的小子叫出来。”
那名伙计与同伴面面相觑,见施引山衣着不凡,显然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肉眼可见慌张起来。
“阿,阿松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