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母带着两个黑眼圈回来了。保姆第一天上班,应该留个人在那看着的。奈何她没子孙福,小儿子要上班,儿媳要照看两个孩子。长子昨晚又和媳妇吵架了,还是小儿子一早打电话来抱怨的,真是一天天的不安生。
保姆还算老实,张母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的命最重要,拎包回家补觉。
此刻张泽鑫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昨晚吵到后半夜,惊动了二弟一家。两个小孩此起彼伏地哭,弟妹忍不住上来敲房门:“大哥大嫂,能不能小声些?孩子要睡了。”
宜贞不再说话。
张泽鑫也累了,本打算早上再细说,没想到一睁眼,老婆不见了。她们来时就带了两个行李箱,衣物用品都是分开装的。此刻宜贞的箱子也没了。
张泽鑫有些心慌,妻子的性子,平时温言软语好说话,真拗起来却很难回头。
打宜贞的电话,一连几个都没人接听。胡乱洗了两把脸下楼,弟妹正在给宝宝椅上的儿子喂饭,张泽鑫面色有几分不自然:“看见你大嫂了吗?”
弟妹本来神色不虞,但又起了点八卦的心思:“早上好像看她出去了,去哪就不知道了。”
“她带箱子了吗?”张泽鑫问道。
“没看清,好像是拖了个什么东西。哦,哦,吃饭咯——”弟妹边哄儿子边说。
那八成是了。宜贞真要回北京?
张泽鑫抓起车钥匙往外走,莆田没有机场,宜贞要回去只能先到福州或厦门。路上张泽鑫刷着航班信息,最近的一班飞机从长乐机场出发,下午2点起飞。
还有时间,张泽鑫直接开往福州。
心里仿佛放了个倒计时的钟表,嘀嗒嘀嗒地响着。张泽鑫烦躁之中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害怕。其实还有种可能的,想证实也很简单,直接问阿杰就行。
可他实在不愿考虑这种可能。
如果妻子真的跟他的学生搞到一起,他宁愿离婚。
可他不想离婚。
19岁那年见到宜贞,她亭亭玉立如一枝玉兰,从此种在他心里。七年异国恋,两个人都对彼此忠贞不二,没道理结婚才一年多就出事。
宜贞一定是去了机场。一定是。
已经过了早高峰,市区的路还算顺畅。可临近下高速时却堵了起来,前方有交通事故。
张泽鑫心急如焚,又开始拨宜贞的电话。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打了十几个,一个都没接。
他忍不住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二弟说最近老有飞车党,宜贞出门早,难道碰上了?
想到这张泽鑫背上渗出一层冷汗,打宜贞的微信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烦躁地点开语音:“你在哪?”
等了两秒,没有回复,张泽鑫又发出第二条:“你回北京了吗?”
对面仍然安静。
“黄宜贞,说话!”几乎是吼出了第三句。
没有回音。
张泽鑫陷在长长的车队里分毫不能挪动,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可惜他没有翅膀。
无力感席遍全身,仿佛溺水。
他和宜贞的相处从来隐隐占据上风,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对,有过一次。
那时张泽鑫刚回国入职。读完博士就到而立之年,工作也稳定,该把婚事定下来了。
一次吃饭时,张泽鑫自然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宜贞一脸茫然:“什么证?”
“结婚证啊。”张泽鑫无奈道。宜贞除了对舞蹈上心,其他事都有些迟钝。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求婚。
不过女孩子嘛,矜持一些也可以理解。
可宜贞居然拒绝了他。
“我没想过结婚的事。”宜贞说道。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这次轮到张泽鑫疑惑,两人异地七年都没散,足见情比金坚。现在终于团聚了,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觉得结婚很遥远。”宜贞解释道。
“可人总是要结婚的,你不能一直停在原地。”张泽鑫想,难道是婚前恐惧?他可以再等等。
宜贞却说:“我不觉得人一定要结婚。”
张泽鑫放下筷子,环住女友的肩膀:“阿贞,你小小年纪就去了舞团,没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你难道不想跟我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吗?这样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以后还会有孩子……”
宜贞的肩膀突然瑟缩了一下:“我不想有孩子。舞团竞争很激烈,不断有新人加入,不可能留出空位等一个演员去生孩子的。而且我能感受到自己还在进步,我希望我的身体一直保持在状态。”
直到这时张泽鑫才意识到女友不是矜持,是真的没有结婚的打算,至少目前是这样。
怕再说下去不好收场,张泽鑫佯装不在意:“我也只是随口一提,不要有压力。”
“哦。”宜贞点点头,真的就放下这件事了。
后来张泽鑫有意无意在宜贞面前提起同事结婚,又说自己的领导家庭美满,儿女双全,十分让人羡慕。他目不转睛地观察宜贞的神色,她完全不为所动,仿佛他只是在说今晚有雨。
张泽鑫心里着急,面上却不好表现。他一贯温和稳重,不愿扮演一个逼女友结婚的形象。
父母催了不知多少遍,他私下里都拿刚入职比较忙当借口搪塞下去。
但宜贞是真的不急,她享受在舞台上的荣光,永远不愿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