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宥装傻:“是吗,他可能认生。”
“而且,你少跟他开玩笑,他能对你抵触少点儿。”
这话说得委婉,毕竟齐时宴并没跟姜钰开什么玩笑,只是在他面前尤为忠于天真人设罢了。池清宥姑且把这种行为理解成是小学生之间的排斥效应,但再怎么说,姜钰也是他的朋友,是他愿意偏袒的人,何况这莫名的较量是来自于齐时宴。
齐时宴无辜道:“我后来什么都没说,他就是不喜欢我跟池哥关系好。”
池清宥眼皮一跳。现在你又懂了,刚不还说是因为上次外号的事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白兔的形象至此全部从池清宥心里抹去,什么小白兔,分明就是狼外婆,也不知道憋着什么主意呢。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下午老师布置的题你做出来了吗?第16题。”
“还没,等会儿看。”齐时宴上道地回答。
正经时候的齐时宴还是挺靠谱的,学习聪明有逻辑,说起话来懂分寸。虽然两人没再一起吃过饭,但总约着去图书馆交流竞赛,也算是脱离了“陌生人”和“眼熟同学”的范畴,至少是齐时宴微信轰炸五条闲聊,池清宥愿意回一条的那种程度。
姜钰看在眼里,气得饭量都少了半碗,也没心情变狗给池清宥玩了。
图书馆的关门时间比晚自习结束早一些,一般学完竞赛,池清宥就直接回宿舍写作业。好几次姜钰回了宿舍,池清宥都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要不是看见他还会抬头打招呼,姜钰会以为池清宥听了什么新谣言所以疏远他。
晚上十点十五分,姜钰拖着被数理化戳的千疮百孔的沉重心情回到宿舍,照例走到池清宥面前找存在感,却发现他并没有在写作业,而是捏着一支细细的毛笔,在一张铺开的纸上涂涂画画。桌上散落着颜料和各种奇怪的工具,调色盘里乱七八糟的。
纸面太大,线稿简单且下笔极轻,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池清宥已经铺了一层浅浅的底色,还湿润着,他小心地悬着手腕,看似潦草地添加着不同的颜色。
姜钰好奇地盯着:“画什么呢?”
池清宥动作不停:“水彩。老师布置的作业,两个月没交了。”
姜钰歪着脖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池清宥抬眼看他,笑了一下:“行了,等会儿画个大概了,再给你看是什么。你先去洗澡吧。”
事实证明,池清宥低估了姜钰的洗澡速度。他十分钟冲完出来,又在旁边心痒难耐做了十道池清宥选的针对性训练题,才等来池清宥说的“大概”的画。
画面完成度还很粗糙,只能看出各部分的轮廓,但姜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场景:“停电那天的教室。”
池清宥点点头,眼神中带有期待:“画得像吗?”
那天放学以后,邹子轩在班群里发了一堆他拍的大合照,但池清宥画的不是那样的视角,而是从他的座位看过去,有讲台上举着手机拍照的同学,前排聊着选歌的同学,应援的闪光灯,以及侧脸低头看歌词的姜钰。
姜钰喃喃道:“画得真好......”只是他来不及感动于自己能在池清宥的画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注意力就被旁边的一坨黄色吸走了。
他不确定地问:“这是,大黄?”
这个池清宥桌前探出半个身子的棕黄色影子,怎么看都是一条狗吧?
“是啊,”池清宥打了个哈欠,“不像吗?”
姜钰:“像,但是为什么在这儿画个大黄呢?”
池清宥看一眼纸上的大黄,又看一眼姜钰:“因为大黄很可爱啊,我喜欢大黄。”
因为喜欢那晚的氛围,也喜欢大黄,所以夹带私货把大黄画进去了。
姜钰听懂了,耳朵也红了。
池清宥把那幅画完善多次,最后拿着成品,忐忑地交给了王定业。
王定业抻长胳膊,举高画,额上的川字沟壑深邃,仿佛褶子都在用力端详这张作品。
这把刀在池清宥头上悬了五分钟,才伴随着一声“不错”落下来,斩断了提起心脏的那条绳,紧张的心重新被咽回了肚子里。
池清宥谨慎道:“您觉得,还行?”
“特别好,”王定业脸上的肌肉都放松下来,褶子成了松垮的皮,聚成一个满意的笑,“知道往画里加自己了,就跟以前那些照搬的东西不一样了。”
他说:“画画的跟那些玩弄文字的是一个路数,学再多别人的精华,但最终要拿出自己的。你画了什么,就是你说了什么。技巧那些都是锦上添花,没话说就不成。以前也跟你说了那么多次,这回好好琢磨,能悟出来。”
画里要有自己的话。池清宥把这几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圈,弯着眼睛笑了笑:“知道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