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璎坐在马车上,小心把在手里捏了半天已经皱巴巴的面纱戴在耳后,弄了半晌,果然还是勾住了头发。
“小姐,还是我来吧。”元宝赶紧上去帮忙。
储璎便乖乖仰着头任她摆弄,眼睛的余光看着车窗外。
华灯初上,如今已是戌时,街道上人影寥寥,正是出门干坏事的好时候。
柔和清淡的灯笼光线透过她掀起的马车帘子洒在她的面容上,她仰着脑袋,睫毛纤长又有些乱,有两根凌乱的睫毛分了叉一般在睫毛上打架,有些皱巴的面纱却遮不住她高挺的鼻梁和淡粉的唇瓣,面纱被她掀起几分弧度,美得惊心动魄。
“小姐。”元宝一面欣赏着她的脸,一面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您一次八个,能行吗?”
“能行。”储璎点点头,眼中很是自信,“我很快的。”
说到这里,她又向元宝眨巴着眼睛确认,“宝云楼的厢房都安排好了吗?记得还是要如之前一样,把他们八个分开,要是混在一起,我认不出谁是谁。”
“都安排好了小姐。”
宝云楼是京城规模颇大,又有些排面的酒楼,东西贵,寻常百姓不常吃,储璎的哥哥储昭瑜却喜欢这家的口味,是常客。
他时常带储璎来,储璎便也得了好处,成了老板的贵客,楼上单独开辟的厢房随意她定。
储璎轻车熟路的让马车绕过正门,正准备下车从后门上楼,却听到车夫老李“哎哟”一声。
“怎么了?”储璎疑惑看向老李。
“府里好像有人追出来了。”老李指了指不远处,“像是找您的啊小姐。”
储璎一回头,果然见着一个小厮骑着马朝此处冲过来,一脸慌乱的模样。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小姐!终于赶上您了。”小厮急得直喘气,“东宫那边派了礼部与江南织造司的人,马上要见您!国公爷在撑场子,快撑不住了,您快回去吧!”
储璎一愣,“这大晚上的?白天不是来过了吗?”
小厮急得直点头,“是啊,但是国公爷令您马上回府,说是顶顶着急的事情,一刻也耽误不得!”
储璎与元宝对视一眼,“元宝,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去,若是我一个时辰后还没来,你便替我跟他们说清楚吧!”
“哦对了,记得让他们把帕子还了!一定要说清楚啊,一刀两断那种!从此再不相干!”
“啊,小姐,我不行的……”元宝一听,顿时紧张地不行,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储璎便迅速窜上了马车,“老李,快回去!”
“是!”
“元宝,靠你了!你可以的!”储璎透过车窗对着元宝扔下一句话,马车便一路疾驰,飞快的驶离了此处,独留元宝在原地发愣。
储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府上,弄清楚来人都在前厅,储怀谦正在待客,便一路狂奔。
抵达前厅大门处,储璎刚要推门进去,守在外头的汪氏看见,赶忙一把拦住她。
“娘亲。”储璎喘着气,赶紧问,“来的是什么人?事情麻烦吗?”
“别急啊好好。”汪氏轻轻帮她摘掉了她忘记摘的面纱,抚了抚她的面颊,“别急别急,忙中易出错。”
“你爹方才说你已经睡了,你等会儿进去别露馅,气儿喘匀了再进去。你那些事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可是重罪。”
储璎赶忙喘了口气,把自己调整好。
汪氏怜爱地看着她,“没事的,别担心,他们应当只是来量身,迟一些没关系。”
储璎倒是没那么担忧自己,她现在比较担忧宝云楼的那八位,还有元宝。
好在,据她所知,量身不需要太久,往常去成衣铺买衣裳,量身大抵只需一炷香的时间,等送走了宫里这些人,她再出门也是来得及的。
进了前厅之后,储怀谦一眼看见她,显然是松了口气。
这些织造司的人态度相当客气,他们又带着歉意,将夜晚来此的理由专程跟储璎解释了一番。
说是白日里需要商量的事项太多,回去之后,太子殿下与礼部诸位商议了许久后,立刻开始了各个事项的筹备。
他们织造司倒排了时间,发现只有今晚就开始裁剪新衣,而后让绣娘不眠不休干上三十日,才能赶上大婚。
他们只好夜晚叨扰上门,替她量身,打扰了她休憩,实属无奈。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人态度如此谦逊客气,储璎能有什么办法,反而弄得她挺不好意思的,只好乖乖配合。
可唯一让储璎始料未及的是,她本以为量身很快,可她硬是被困在小屋里,反复量了一个多时辰,弄得她当真哈欠连天,差点睡过去。
“量身需要这么久吗?”储璎实在是撑不住,问那量身的嬷嬷。
嬷嬷低眉顺眼,笑眯眯地说,“天家喜服精细,储姑娘莫怪啊。”
“没有怪你,你量吧,辛苦了。”储璎也没别的法子,他们这些人比她更累,她又能有什么抱怨的。
只是苦了元宝了。
月明星稀,月亮高高悬挂在枝头,夜风也起了,夹带着几分寒凉。
储璎打了个哈欠,终于见那个量身嬷嬷收工,随后笑着与她行礼。
“储姑娘,叨扰您一夜,实在是抱歉。”
储璎打了个哈欠,亲自送她出门。
她和储怀谦一道送走了那帮织造司的人,父女俩一道,不约而同打了个哈欠。
“看样子,后头有的忙了。”储怀谦看了一眼储璎困倦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事情解决了?”
“应当解决了。”储璎不太确定元宝那边的情况,“爹爹放心,我们很隐秘的,不会被太子殿下发现。”
“好好好。”
而此时,远去的马车上,织造司的官员揉着额头,困倦得快要晕过去。
“量身就量身,哪有量两个时辰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特意让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心思细腻,一定是想要将喜服做到最好。”量身嬷嬷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天知道方才那两个时辰她是怎么渡过的,硬生生将储姑娘量了二十遍,储璎不耐烦,她也快疯了。
“说的也是。”织造司的官员打了个哈欠,又说,“那喜服也不必赶工三十日啊,明明十日便可以全数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