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璎研究过画本子里的男子,画出来的也没他这种好看,这样的身子,穿上衣裳好看,脱了衣裳应该是另外一种美景。
当储璎的目光随着他的腰间转到第三圈半的时候,陆聿衡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他冷冷盯着她飘忽的目光,正要开口,储璎忽然拎着碍事的裙子和大氅,一闪身从他的身侧窜了出去。
她还未跑出两步,便感觉到耳边传来“嗡”一声剑鸣。
储璎根本没看清陆聿衡是怎么动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冷汗已经快下来了,她发现自己鼻尖距离剑锋只有一寸距离,剑锋的寒光照得她的眼睛生疼。
“闹够了吗?”陆聿衡语气很差。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擒着剑柄,剑锋便稳稳停在她的面颊前。
陆聿衡眯眼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发丝散乱,原本干净的大氅上也蹭上了刚刚墙面上的灰,黑一块白一块的,她一乱动,就露出大氅里头的里衫,相当不雅。
稍稍一靠近,她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气就钻进他的鼻尖,跟之前那种甜味不一样,这种更腻,是他最讨厌的味道。
陆聿衡稍稍后退一步,眼中微微露出嫌恶之色。
“成何体统。”
二人对视,沉默了半晌,储璎见他这么嫌弃自己,心中又气又恼。
可是她见他似乎没有马上杀她的意思,还是尝试着开口道,“殿下,光天化日,动刀动剑的,不好吧?”
陆聿衡冷眼看着她。
“哪来的光天,哪来的化日。”
储璎知道完了,他的意思是,这叫月黑风高杀人夜。
她这次真的要死了。
储璎忽然觉得特别想哭,自己也没过几天好日子,就遇到这样的下场,想当初还不如就留在村里杀猪。
“行吧行吧,你杀了我也行。”储璎没脾气了。
“不过你在杀我之前,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不答应,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储璎也不看他现在什么表情,只揪着自己的衣裳委屈地接着说。
“我死了之后,你不能对我爹娘动手,当然还有我的哥哥,还有我的丫鬟元宝,你知道的,就是外面脸圆圆很可爱的那个,如果她跑掉了当我没说,还有车夫老李,他们都是好人。”
“还有啊,长宁村的豆腐奶奶我每年都要去祭扫的,她无儿无女,只有我了,她穷了一辈子,临死前我答应过她,做鬼的时候让她做最富的鬼,所以每年我都会给她烧很多很多纸钱,你知道长宁村怎么走吗?”
储璎抬头看向陆聿衡,却发觉陆聿衡用一种极其微妙的表情看着她。
她第一次知道,陆聿衡还能露出这种表情来,跟他寻常的样子相比稍稍生动了些,好歹像个活人了。
不过露出这种表情,应该距离杀了她也不远了。
“说完了?”他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比往日低沉许多。
“还没呢。”储璎咬了咬嘴唇,“不过我不敢说了,怕你觉得我麻烦,最后连纸钱也不去烧。”
陆聿衡露出三分冷笑,似乎觉得极其荒谬,“你也知道麻烦?”
“……”储璎也不知道怎么回,想了半天才说,“你不杀我,我就可以自己做了,你就不麻烦。”
“谁说我要杀你。”陆聿衡缓缓收起剑,冷冷看着她,“你到底在跑什么?”
“你要杀我,我才跑啊。”储璎也觉得他不可理喻,“你不杀我,你拿着剑追我做什么?”
“……”陆聿衡忽然理解了一向冷静的枫亭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他缓缓阖眼,让自己冷静一会儿。
见他如此,储璎以为有机会,便缓缓侧身又想走,没想到刚迈出一步,陆聿衡便仿佛额头上长了眼睛似的,将剑精准地挡在她的面前。
“让你走了?”他语气不善。
储璎撇了撇嘴,退回了原位。
不过令储璎没想到的是,陆聿衡居然缓缓收起了剑。
长剑入鞘,发出极为悦耳的一声轻响,储璎觉得这个声音仿佛是给脑袋加固用的,脖子上的东西瞬间稳当了许多。
陆聿衡已经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他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如今面容清冷,眼神明净,疏离又无情。
“找你,自然是有话要说。”
“储国公府虽有爵位,但储怀谦并非身居高位,你哥哥储昭瑜刚入朝堂,身在翰林院,对朝廷纷争毫无招架之力,你储家如今在朝中式微,宛如刀俎上的鱼肉。”
这是威逼。
“如今朝中局势混乱,危险横生,这次婚事已无法扭转,从今日开始,你需得谨言慎行,凡事有所顾忌,三思后行。”
这是引导。
“你若做得到,便能护好储国公府,日后在朝中,储家也能有一席之地。”
这是利诱。
陆聿衡几乎是第一次这么耐心跟人解释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十足的简单易懂,方方面面都有所涵盖,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懂他说的是何意。
说完这些,他看向储璎,储璎也正看他,澄澈的大眼睛里,三分恍惚,三分分神,三分迷茫,还有一分困倦。
陆聿衡睫毛颤了颤,冷声问,“听懂了吗?”
储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不懂,所以要做什么来着?”
储璎刚说完这句,感觉陆聿衡就像一块被掉在地上的玉佩一般,以一种非常漂亮的模样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