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暖房时,见暖房里头并未亮灯,大门的门栓从外头落了锁,周围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是不是……听错了?”阮明月压低了声音,一副害怕的娇软模样。
“也许不在此处。”陆聿衡的声音倒是没什么收敛,一如往常。
“那,那太子哥哥,咱们快走吧。”阮明月轻声说,“我,我有些害怕。”
另一侧,门内,储璎费劲喊了大半天都没有回应,着实是生气。
随后她发现,暖房原本为那些名贵花草供暖的地炉像是失去了温度,房间里的温度逐步下降,外头的寒意一点点从窗棂间渗进来,十分寒凉。
元宝穿齐了衣裳都觉得冷,更别提只穿了里衫的储璎。
元宝赶紧拿起那件破衣裳给储璎披上,“小姐,你先凑合着……”
“我不凑合。”储璎摸了摸冰凉的地面,是真的很生气。
“她大舅爷爷的裤衩子,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储璎已经七窍生烟,口不择言,“宫里这些欺软怕硬的,有本事去跟陆聿衡说啊,只对付我算什么本事。”
“我跟那陆聿衡还没成婚呢,就要被冻死了,要真成了婚,不得死一万次?”
“这婚必须退,必须得退!我就不信人真的能倒霉成这样。”
“小姐,你冷静一点,冷静!”
隔着一层厚木门,声音“嗡嗡”从里头传出来,传入了陆聿衡和阮明月的耳朵。
陆聿衡面无表情,阮明月一声也不敢吭。
里头安静了下来,陆聿衡眸色冷淡,看了一眼身侧的侍从流泉,流泉立刻明白了陆聿衡的意思,上去准备把门栓打开。
可流泉还没碰到那门栓,便听到“啪”的一声木头和七彩琉璃窗碎裂的巨响。
一旁的窗户上露出一根椅子脚。
“小姐,小姐,小心啊,别弄了,一会儿伤着你。”元宝的声音都在发颤,却并不是因为害怕储璎闯祸而阻止她,只是单纯怕那窗户的琉璃崩出来伤着小姐的眼睛。
“伤不着,你退开。”
又是“砰”的一声,窗户这回彻底被砸裂了,木头和琉璃稀里哗啦掉了一地,接着,整个窗框都掉了下来。
“好了。”储璎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欢快,仿佛忘记了刚才还在生气,“你先还是我先,罢了,我先扶你出去,你再拉我出来。”
随后,元宝露出了脑袋,刚要稳稳落地,便发现眼前一群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待她看清面前的这些人,腿一软,“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你没事吧!”储璎恨铁不成钢,“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元宝,你小心别被琉璃扎着手。”
她手脚并用爬出来,刚准备跨着窗户出来,顿时被面前这片景象惊得一愣。
她以为人不可能倒霉到底,却发现在自己身上,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原来有人在外头啊。”
储璎意味深长的看向阮明月,冷冷笑了笑,“阮妹妹,我还以为过了今日,我便见不到你了。”
她猜测,这个阮明月跟皇后,恐怕是一伙的,两人里应外合整她,就是为了让她出大丑,最后能跟陆聿衡退婚。
不然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连串砸下来,精准的把她困死在暖房里。
若是他们二人真的两情相悦,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当时在勤政殿,皇后也不说,陆聿衡也不开口,当面答应背后整人,也太不是东西。
也许是储璎冰冷的目光吓到了阮明月,她心中一慌,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快去扶着储姑娘,别摔着她。”
“不必麻烦。”储璎马上反应过来,利索地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等她靠近时,陆聿衡才看清她身上的衣裳,深深蹙起了眉。
她的外衫不见了,穿着里衣,薄薄的一层白料子,柔软,有些透身子,黑夜中影影绰绰的,能看到她细瘦的腰身和挺立的胸脯。
陆聿衡身后的侍从见此,几乎立刻后退远处,转身不敢直视。
陆聿衡原本的温和有礼全然消散,眸光变得冰凉,“衣裳怎么回事?”
阮明月赶紧开口解释,“也是那茶水太烫,方才妹妹不小心沾了茶水在身,外衫应当是被姑母的人拿走清理了……”
“阮妹妹,我有嘴的,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帮我说话。”
储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阮明月的话,然后抬头看向陆聿衡。
“既然太子殿下不耻下问了,我就大发慈悲说一说。”
“皇后娘娘的宫女好心将我旧衣裳拿走清理,留给我的新衣裳屁股上破了个大洞,与其穿出去转着圈丢人,不如穿一件像样的里衫,太子殿下,您觉得呢?”
“被关在暖房的事情,应当也是宫女‘不小心’为之,现在,我很冷,要回去了。”储璎刚准备走,忽然想到陆聿衡讲规矩的臭毛病,为了防止他在这时候找她麻烦,储璎刻意回过身子,朝陆聿衡行了个大礼。
她这次行礼倒是标准至极,她伸出手,手背上一片通红,像是烫伤,从陆聿衡眼前一晃而过。
“臣女告退。”
陆聿衡微微眯眼,可她已经转身离去,夜风中,她衣裳轻薄,这么一走动,衣裳里头的胳膊与线条都看得十分清楚。
然后她低头,打了个大喷嚏,声音响彻整个御花园。
“元宝,你说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后说我小话?”
“……”元宝哪敢吱声,只敢紧紧跟在储璎身后偷偷点头。
陆聿衡像是看不下去了,缓缓阖上眼。
阮明月从来没见过陆聿衡露出如此负面的情绪,此情此景,无疑再次证明了姑母的话。
——陆聿衡接受这次赐婚实属无奈……他心中,着实是对储璎十分不喜,甚至到厌恶的程度。
她脑子里浮现起姑母之前说过的,她的婚事,是要自己争取的。
“太子哥哥,储璎妹妹这般砸了东西就走,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阮明月轻轻的,在陆聿衡身侧小声说,“而且这样出去被人看见,着实不妥。”
“确实失礼。”陆聿衡缓缓道。
阮明月闻言,顿时心中欣喜。
果然如此,她猜的不错。
储璎听到这些人的声音都觉得脏了耳朵,若不是顾及爹娘和储家,她恨不得把刚刚那凳子往他们脑袋上砸……
储璎怕自己冲动,赶紧低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却在这时再次听到陆聿衡幽幽的声音。
“还是阮姑娘考虑周全,不若将身上的大氅借给她用一用,也能稍稍抵住这秋夜的寒凉之气。”
阮明月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