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琅让崔京召宋怀信进来,
过了会儿,怀信领了前起居郎刘进来,官家记得他,为防近臣乱政,官家身边的人三年一换,这刘春至目前在史官任职,“刘卿?可是你?”官家眯起眼睛,回忆参加宴会的名单并没有刘边月的名字,不知他怎么出现在这儿。
“臣见过官家。”刘春至向官家行礼。
官家问:“你们如何为驸马作证?”
刘春至说:“昨日在街上碰到了宋都监,宋都监问我馆中同僚在樊楼集会,因臣未听闻史官有这次聚会,所以心生疑虑,又恰逢宋都监领一内侍去樊楼,说是公主恐驸马不通人情世故得罪人,特让内侍前往樊楼记录驸马言行,臣心想此次宴会一定有蹊跷,所以和那内侍同去。”
“所以你见证了经过?”
“臣亲眼所见,酒过三巡,营妓主动往驸马身上贴,驸马躲避不过,提早离席。”说着呈上记录纸张,“这是臣所记录的宴会经过,那词是温大人所作予驸马。”
刘春至起居郎出身,宴会众人言行记录得清清楚楚,官家看过之后,知道了“禁漏花深,飞燕倚红墙”的来源,是温行简赠给陆昭写予福琅公主的词,意在赞美公主沉鱼落雁之貌。
官家看罢大怒,回想元旦那日答应公主应允驸马可出知地方,第二日御史台便纷纷上书反对,他驳了反对的札子,现在想来御史台是怨念已久,派张绾伙同馆阁诬陷驸马。
“召张绾。”官家说着,让刘春至同往延和殿。
官家雷厉风行,走的急,陆昭立在殿内,问吴皇后,“臣可要同去?”
“证据确凿,交给官家罢。”吴皇后抬手指向福琅身边的位置,换上了高贵的微笑,“坐。”又对福琅说,“凝柔,给驸马点茶压压惊。”
福琅对他怨气未消,哪愿为他点茶,于是道:“孃孃,驸马不爱喝我制的茶,随意煮壶水,扔把茶叶进去,他最爱喝这样的浓茶。”
“哦?驸马果然与旁人不同。”吴皇后笑吟吟地瞧向陆昭,“大钺士人尚风雅,陆相年轻时心高气傲,跑去林山同茶仙无名禅师斗茶,虽输了,却拜茶仙为师,得了茶之三昧,回来后,京中茶道高手倒是没一人斗赢他,驸马秉性和陆相一样,倒是这风流绝代,却是一点未学,不过现在附庸风雅的人多了,我倒是喜欢你这般随性。
这时,福琅亲手为他泡好了茶端来,陆昭双手接上,“多谢公主。”
垂眼一看,一盏茶,半盏茶叶半盏汤,腾腾地往外冒热气。
“快尝尝,好喝吗?”
陆昭抬头瞧见福琅满含秋水的双眸,弯起的桃花般的朱唇,笑容灿烂,心头刹那间闪过破冰的春光,这笑容……福琅许久没这样对他笑过了。
当着吴皇后的面,他执天青盏盖拂开飘在茶面上的碎叶,抿了一口,滚汤卷入舌尖,咽下后,喉中一阵直疼,“好喝。”
福琅微微一笑,“那你慢慢喝,别烫着了。”
陆昭捧着滚烫的茶盏,暖着冰凉的手心儿,公主就在身侧,丝丝缕缕的温暖钻入四肢百骸,他放下茶盏,向皇后作揖,“娘娘,前日是我带福琅出了府门,在市街未能保护好她,这才闹得人尽皆知,莫罚她,罚我吧。”
福琅嗤鼻,陆昭竟然向着她说话,这是在……替她求情?这人可真会在皇后面前装样子。
“你瞧瞧凝柔,她像是被罚的模样吗?”吴皇后示意他坐下,笑盈盈地说,“我和官家一直忧心外头的传闻,上次你们回来,官家还在想如何化解此事,凝柔前夜虽莽撞,当街做了不得体的事,但好在那谣言不攻自破了,以后你们可好好过日子了。”
“听说福琅在宫里受罚。”
“为堵悠悠众口,让凝柔在宫里住上几日,你若是想她了,来宫里看她便是。”吴皇后捏了捏鼻根,“闹了这么一出,我有些乏了,凝柔,你领了驸马到后殿去玩闹罢。”
福琅知道嬢嬢有睡子午觉的习惯,起身告退,出殿时,斜日暖阳刚好移到殿门,陆昭余光瞧见,福琅正沐浴在阳光里,浑身散着金光,额间合欢熠熠生辉,恍若世人所传的仙女。
“福琅,”陆昭唤她。
“别跟着我,你可回去了。”
她不想理会他,催他走,陆昭并不想离开,若是没有感受过温暖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在她身边能有莫名的温暖,他哪里肯走,又因没用过午饭,此刻饥肠辘辘,于是对跟在后头的内侍说,“去准备膳食。”
鸾凤殿里的内侍听到驸马吩咐,连忙传膳下去,福琅亦不想人抓住话柄,便让陆昭随她到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