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子若是着急还京，我随时可以差人送公子回去。”范银道。

“不必。”凌解春摇头道：“不必为我大费周章。”

“对了。”

已经快走到他与沈萧辰临时居住的帐篷，临分别前，凌解春突然问道：“这么大一片荔枝园，竟然是无主的么？”

他沉吟了片刻，有些疑惑道：“不可能罢。”

毕竟这片林子长得太好了，虽然林深草密，但洒洒落落，也有几十数百株之多，不似是天然形成。

“凌公子果然聪慧。”范银笑道。

这算什么聪慧，凌解春冷哼一声。

还真当他是不分五谷杂粮的小公子，这都看不出来的话，他莫不是傻子罢。

“这林子的确曾经有主。”范银正色道：“可是现在不是了。”

“为何？”凌解春奇道。

“宣王殿下开府封州，规定当地若是无田者能开荒耕地，养植作物，便可免其三年赋税。”

此地山多林茂，当地并不以耕种为生，平地可供耕作的土地有限，若是有此等激励之法鼓励开垦，倒也不失为良策。

“若是流民到此，亦可开荒垦田，便可就地落户。”

这当然是收编乱民的好计，但凌解春知道，背后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殿下此策甚好。”范银摆手道：“只可惜……”

他叹了口气道：“凌公子，若是你初来乍到，有人叫你种一片荔枝田，一两年便可成熟，价值高昂，你种是不种？”

“我……”凌解春沉吟了片刻，诚实道：“怕是很难经得住诱惑。”

凌解春恍然大悟：“所以种下这片荔枝林的是个外乡人，他辛辛苦苦种了三年，也未必有所收获，而三年免税期一到，却又交不出税来……”

凌解春唏嘘道：“我们这些外乡人只知道荔枝珍贵味美，却并不了解它们的习性，若是再有本地人里应外合，一唱一合，确实很难不上这个当。”

“正是。”范银道：“这片荔枝林亦是有本地人帮忙打理，外乡人也只以为他们是热心肠，谁料他们才是真正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这树林真正能成熟结果要五六年左右，外乡人打理三年，因交不起税只得弃田离开，这里便又变成了无主荒地，本地人与里正等串通，只消再置上一二年，荔枝成熟，便可再以垦荒之名，免置三年赋税。”

“那为何不将田卖掉？”凌解春蹙眉道：“这封州人手有限，无法年年进行土地丈量，所以这开荒的标准定然是以宣王殿下封王那一年测定为准绳。”

“在控制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他沉吟道：“只有暂时允许买卖，才能杜绝荒地被反复开垦，骗取免税。”

“但宣王殿下为避免土地兼并入本地豪强手中，定然不会允许此项政策。”

凌解春叹息道：“如今可行的唯一办法，就是开荒三年中，所种种子皆由官府供应，不允许私自决定。”

“这样，还可将流民归置到自己麾下，不至被地方豪强拉拢。”

“正是如此。”范银击掌道：“凌公子似乎很了解宣王殿下行事。”

“这不难猜。”凌解春深吸一口气，抬眼道：“但这主意定然不是宣王殿下想出来的。”

范银沉默不语。

良久才勾起一个笑，小声对凌解春道：“我也觉得这主意似是出自家姐。”

凌解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这荔枝田……”凌解春蹙眉道：“现在不应该已经归了那些大户所有，正是收获的时节，可是怎么不见人来收？”

“这正是我打算来禀明宁王殿下的。”范银凝重道：“因为他们几乎整个村落，都遭了报应。”

“报应？”沈萧辰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冷冷地扫了一眼凌解春落在范银肩头的手。

凌解春连忙识趣地收了回来，讨好地捧上背篓：“喏，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