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解春在高台下决绝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行去。
“殿下?”
沁州州牧与沈萧辰甚是相得,刚刚谈及最近沁水一带的流寇,那位少年老成的宁王殿下竟然倏尔走了一下神。
“抱歉。”
沈萧辰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只是余光还能见到那人渐次转过巷弄里陌,只要他垂目,便还在他眼底。
这让沈萧辰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直至沈萧辰启程前往卫州,凌解春都再未与他碰面,甚至未曾出城送他。
他那个话本子很快写完了,托梁洛转交给了沈萧辰。
沈萧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其实凌解春身上早已大安,却仍然选择不随他前去卫州。
或许他和沈萧辰之间,彼此之间都需要冷静一下。
沈萧辰前脚刚离开沁州,凌解春却带着梁洛和青砚去了陈州。
沈萧辰留在沁州城的时日不多,一切却都井然有序,自然不必他留在此处费心。
但这河东道中,还有一个人他非要见不可。
凌解春日夜兼程,最终还是在陈州附近追上了潞王的船队。
“不见?”
凌解河选择不见他,他并不算意外,但到底不免有些失落:“你将我的手书交给我二哥了么?”
“当然。”梁洛撇了撇嘴道:“他说如若你此行不是来见潞王的,便请回罢。”
凌解春沉默下来。
这是不是就说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和沈萧辰的关系,潞王已经了若指掌?
“如果你非要见他,我晚上将他劫出来便是。”梁洛满不在乎道:“他们随行的那点人手,你梁爷我还不放在眼里。”
“算了。”凌解春低声道。
他敏感地捕捉到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你是说,潞王回程所带的人手不多?”
“是。”梁洛道:“但还勉强符合他作为皇子的规制。”
那么,他豢养的那些私兵去哪里了呢?凌解春若有所思。
除了想见凌解河,凌解春到陈州来倒是还有一事要办。
“公子公子。”青砚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有了!”
“别急。”凌解春给他倒了杯茶水:“慢慢讲。”
“嗯。”青砚灌了满满一杯茶道:“果真不出公子所料,这事和陈州州牧脱不开干系。”
这个话本既是从当地地方长官暗中主导贪墨引出,凌解春自认自己没猜中八分也至少猜中了七分,因而并不意外。
“嗯。”
凌解春情绪有些低落,并不将青砚的话放在心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不止和陈州州牧脱不开干系。”青砚小心翼翼道:“同沁州州牧、卫州州牧,乃至整个河东道都脱不开干系。”
“哦?”凌解春慢慢回过神来,语气也渐渐严肃起来:“此话怎讲?”
“你不会不知道罢。”梁洛吊儿郎当道:“别看沁州州牧与卫州州牧如今水火不容,其实他们两个曾经还是连襟。”
“啊?!”凌解春着实有些惊。
他只对京中熟悉,对于地方,却并无多少了解。
“陈大人有一位早亡的结发妻子,也姓罗。”梁洛意味深长道。
凌解春了然。
河东道道守,罗希然。
可是既然有这一桩姻亲,为何沁州如今似是同卫州结了仇一般?
甚至这河东道上,也视沁州城若无物。
否则,沈萧辰又怎么会取道沁州,正是看中了沁州与河东道其他州府不睦。
“那我就不知道了。”看出凌解春的疑惑,梁洛耸了耸肩道:“我早十年就到了皇城都尉府养老,听得也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凌解春微微颔首。
“公子不好奇陈州么?”青砚蠢蠢欲动道。
“这个就更有意思了。”
青砚根本来不及开口,便被梁洛兴致勃勃地挤到了一旁:“陈州州牧刘大人的伯母是卫州州牧关大人的长姐。”
“咦?”青砚讶然道:“我明明听得是关大人的儿媳乃是刘大人的堂姊。”
“不仅如此。”凌解春叹了口气道:“那位刘大人的娘亲也姓罗。”
他只是了解不深,不代表一无所知,整个河东道都被这几家大户把持着,只有沁州州牧并非出身世家,与其他各州格格不入,未曾想到竟也是靠姻亲跻身。
这河东道各地沾亲带故,虽则内里斗得凶,但真若遇到什么事,还当真是铁板一块。
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