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悬镜被这群人堵得烦不胜烦,气极之下回击的力度一时没控制好,竟将人给一下打死了。
那人一断气,其余人突然如梦初醒般骇然望着他,一路高呼着“死人了死人了”,慌不择路朝官府跑去。
“等等——”
他不由自主往前追了两步,但又碍于心慌,只是茫然无措地站在死人旁,不敢走又不知道做什么补救。他虽说自幼修炼,但至今连一只鸟都不曾伤过,毋庸说生生杀死一个活人。
这下如何是好……
第一次偷偷下山就闯了大祸……
李悬镜一时间举棋不定地呆呆立在原地。
须臾间远处渐渐传来嘈杂人声,隐隐约约像是先前那些贼人的嗓音,大概是报了官叫人来抓他。一想到可能会被下大狱,李悬镜几乎下意识飞身蹿到树上。
树木葱茏,夜幕低垂。
只消他不出声,那些人或许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他心怀侥幸地想道。
惴惴不安中,那些人果然与一伙官兵拿人来了。他们举着火把,也有人提着灯,幸亏灯不够明,人来得也稀,火把不够密。他们没有留意到树上藏着一个人。
“大人,您瞧瞧,我好好一个弟兄不明不白地就死在这里。您可要替我们做主,抓住那个道士呐!”
“这黑灯瞎火的,人也跑了,眼下你叫我去哪儿给你找去?”
“这……这人刚刚还在这儿站着呢!没准就躲在附近,您要不和我们分头找找,他铁定没跑远!”
李悬镜全神贯注地听着底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心不由一紧。
却在此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轻轻问道:“他真死了吗?”
他登时一惊,几乎忍不住开口,却被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眼疾手快地先行捂住了嘴。“嘘。”她沉静地注视着他,示意道,“噤声。”
李悬镜眼睛飞快眨动着,脸上又冰又烫。
冰的是她那只手,捂着他小半张脸冷得很;烫……烫便是他自己了,面庞滚热,煎沸了似的。
他霎时间心乱如麻,一会儿分神去想自己杀了人的事,一会儿胡思乱想,又忍不住偷偷去瞧对面的人。
她何时上来的?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若是在他之前,她不会也亲眼目睹他杀人行凶了吧……她会告发他吗?
不过几息之间,李悬镜的心中已闪过数十道猜测。
他早已慌乱得忘记自己是个有灵力会术法的修士了。
然而直到底下人草草在附近搜寻了一番,最后一无所获地抬着尸体打道回府,她都没有出声把他供出来。确认人都散尽了,她松开手问他:“你今夜要去哪里?”
李悬镜:“我没有去处……”
他话说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打住。
“你……你是什么人?”他谨慎地问道。
她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便已从他审慎的神色中察觉端倪。她说:“我今晚一直坐在这里。”
“那你岂不是——”
她微微颔首,“都看见了。”
李悬镜立时心如死灰。
月光溶溶,朦朦胧胧掩映着徐徐摇曳的柳枝。
薛鸣玉慢慢站起身,扶着树干揉了揉僵硬的腿,继而沿着树身缓缓往下爬。爬到一半时,她扭过头比划了下高度,然后在李悬镜惊慌的目光中毫无预兆从旁生的斜枝一跃而下。
落地的刹那,她身形不稳地前后摇晃了几下,所幸没扭着筋。
她不紧不慢踩着月光往家走。
而她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靠近。
李悬镜:“你要去哪儿?”
薛鸣玉:“回家。”
李悬镜惊讶极了:“你住在附近?”
薛鸣玉没有立即回复他,而是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指着半掩的门,“我家。”她简短地介绍后,便朝里走。可这回李悬镜没有跟上来了。
他犹豫不决地徘徊着,不知该往哪儿去。
下一刻,他被屋里突然亮起的灯光晃得情不自禁望去。
薛鸣玉挑亮了灯芯,将灯罩放下。
“你不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