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第一眼看见千早时,她像个布偶一样难以接近。如果他当时并非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和精力耗空,或者给他自我修复的时间,活泼开朗的景光一定会走到这个漂亮的娃娃面前,介绍自己,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难以在第一面对她有更多的印象了,因为她很快躲开,而高明哥也带他回去换衣服了。
想必自己那段时间大概可怜极了,惹得她三番两次主动靠近,她不会说什么,但会默默提供一个支撑。
过去在发生时是模糊的,越回忆才越具体。他潜意识里以第一视角刻录的全貌,是不能被大脑立即处理的,说生理限制也好,说阅历不够也罢,总之必须在后来的时间点,才每回顾一次就懂的更多。
无疑,他当时只在千早的一次次无声的安慰给她记下面冷心热或者是善良的标签。须得夏天走了又来,他方能模模糊糊意识到,她处在长期的不安中。
是不安的。她不介意维护家庭和谐,但更近的距离是必须避免的。
之后他知道了她是孤儿。
他们遇上了零。
她突然变化得很明显。
暗流般的不安变得汹涌了,旁人只看见妹妹黏哥哥,但是,你在焦虑吗?haya?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们一起去。”她不知道多少次这么说。
他总是,“好。”
他起初确实尽力陪着她了,直到他有一次为她打扫房间。
她的房间是暖色调,米色墙纸,木色家具,棕色地板,有很多玩偶,架子上排排坐,床上一个抱一个。
她有一只白兔子的,寻常都盖着被子,露个脑袋躺在枕头上。
这回一进门,他就看见那娃娃孤零零侧躺在地。他不禁露出一个笑容,上前捡起,拍干净了,掀开被子好好地把它送回去。
他面色一僵。
干净的床单上血痕新一层压旧一层,各个总体呈圆形,水红色,边缘清晰不规则,间或有擦拭拖拽的印子。
枕头的下沿也有零星的血迹。
诸伏景光顿了顿,轻轻把兔子摆好,思考片刻,认真掖好了被角。
他起身去了阳台,几件衣服挂在顶上晾着。环视一圈,用杆子取了一件短袖降至眼前。布料略透,正面能看见浅色斑驳,一翻过来,大大小小成片的红圈撞入眼帘,颜色深浅不一。
他伸手摩挲,触感棉柔,不掉色。他低头轻嗅,除了全家一样的洗衣液的香味,没有像刚才床单上那么明显的血腥气。
他伸手比划,位置大概在肩胛骨下侧、后腰、后颈,几乎就是人给自己挠痒的范围。
别的不贴身的衣服上面就没有了。
他把衣服挂回去,杆与杆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排衣角轻轻荡在风里。
诸伏景光到这里几乎对事实已经有所猜测,但他逼着自己去找更多证据。
衣柜里,门一拉开,分门别类整整齐齐,他扫视一圈,很轻易就知道哪一处是上衣。
不出意料地,他在几件夏季短袖背面相同的位置发现了红印,从外看不明显,看不仔细就会误以为是什么污渍,非得内外倒置,从衣服里侧方才显出几片凝固的血色。另外几件不是很明显。
还好,单个创口出血量不大,伤势没有太严重。他的神经稍微没那么紧绷了。
春季衣服都正常,时间范围缩短。
千早在穿着上很有规律,除了校服,休闲衣服怎么买怎么穿都是固定的。
……校服是重灾区。
但他对千早最近几个月的穿着还有些印象,勉强再把时间界定到某个具体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