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之听见耳边萧勿开始对自己讲昨夜发生的事情,万事详尽,似是怕自己错过任何细节。
尊州许多人是以贩卖人口为生计,他们多去外地骗了人过来,无论男女老少。
女人小孩送去娼门,男人则被送去盐井,为官府办事。
这些年尊州发展如此迅速,也离不开这些关系。
“你今日能送走一个,却送不走这城中的许许多多无辜孩子。”
沈意之默然,她心里清楚。
并且她还清楚,这件事情光是靠解救是行不通的,如此庞大的群体,背后必然是有支撑的。
“尊州刺史呢?”沈意之问道。
“刺史是太上皇亲封,他来了这边,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当地的地头蛇势力,只需保证他活着,但也无实权在握。”
沈意之冷静了下来。
她本来也算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萧勿在这里,那恰好就能助自己成事,于是坦言道:“殿下或许可以往莫允修身上查查?”
萧勿一听这个名字,又好奇起来,疑问的眼神观察着她。
沈意之无法说自己曾是莫允修的夫人,陪他来过这里,只能说一些浅显易查的事情。
比如莫允修本就是尊州人。
这么多年,很少有能从尊州飞出来的蚊子,就连方才想要送个孩子出去都是难上加难。
如此优秀的人才从尊州脱颖而出,进入京都靠上了状元。
怎么说也可以顺着他的线去查一查。
然而萧勿想到的却是,为何自己的夫人对别的男人了解这么多,而口口声声说着“心悦殿下”,却并不了解这个殿下。
沈意之不知萧勿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到身边气压渐渐低沉。
察觉应是话题转移太过生硬,正要想什么借口圆过去。
萧勿开口了,嗓音哑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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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勿并不敷衍,答应了沈意之,那边就是着手查莫允修。
沈意之随萧勿住进了刺史大人府上,白日萧勿出了门,她便带上赖清欢给她的地图,循着前世的记忆,去找曾经见过的,与莫允修亲近之人。
莫允修有一个至交好友,是一位光头和尚,以往曾是居住在隐松山上的那座古庙中,后因受匪患侵扰,便下了山。
现居住在城中光隐寺,光隐寺在城中较受官员夫人们追崇,便也成了一片圣地。
连下了几日的雨,一点点暖阳将一露头,又忽地被掩了起来。
寺庙中烟云袅袅,即便是气候不好,这里依旧是门庭若市。
沈意之今日来这光隐寺,特意穿上了精致华丽的贵妇服饰,出尘绝丽的烟霞色衣衫,金瓒玉珥,掩映生姿。
寺里小僧人瞧见如此贵气的夫人,便连忙出门来迎,引着沈意之朝殿内去。
前世沈意之来过这里,随莫允修一起,但在见到那善悟和尚后,莫允修便进了内殿去。
今日寺庙院中人许多,善悟和尚就在大殿内。
沈意之见到熟悉之人,神色颇有恍惚,但那善悟和尚却是第一次见到沈意之,只是客套地为沈意之递上香火。
在善悟将要进到内殿之时,沈意之叫住了他:“善悟大师请留步。”
善悟转过身来,口中吟一道偈语。
沈意之:“可否与大师借一步说话?”
善悟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抬手引沈意之入内殿。
鼎盛香火气味刺鼻,烟雾缭绕到视物不清,沈意之跟随善悟进入内殿后,才终于得以呼吸到正常空气。
内殿不大,不拥挤也不空旷,讲话没有了回声,善悟引沈意之入座,为她沏一味禅茶。
“沈施主不是第一次来光隐寺,也不是第一次来尊州。”
善悟开门见山,沈意之猝不及防。
沈意之:“大师算错了,我确是第一次来尊州,第一次来光隐寺。”
善悟上了点年纪,面容已经带了岁月痕迹,与莫允修算是忘年之交,他略有些松弛的脸颊轻松抖动,笑道:“施主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意之心下猛然有种被揭穿的错觉:“那大师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你要问的是这世道,还是人心?”
沈意之:“既问世道,又问人心。”
“哈哈。”善悟神色与莫允修有些像,仿佛都能看到沈意之曾经的经历,他道:“施主既然来过,想必应听贫僧说过一句话。”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施主想知道今日的果,不如去探寻昨日种下的因?”
“昨日的因我知道。”沈意之目光淡然:“十一年前,隐松山大火。”
善悟的神色严肃起来,没有再笑。
“还有呢?信女不知此因与此果,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