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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佳人合该配才子,但三姐姐溶月和司嘉慕的婚后生活似乎有那么些不愉快。
姐妹说私房话时,溶月就开始抱怨,“说什么第一公子,未免懒惰太过,朝不学晚不练,怪不得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是个大大的俗人,庸才,真是庸才。”
漾晴只是讪笑,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溶月一个不高兴,也让自己学这个学那个,她挺愿意当个庸才的。
跟小狗玩,可比学那些琴棋书画有意思多了。
和前世不一样,徐翩然这次的婚事也变了,变成了她父亲很是欣赏的一个举人,这次也要来进京赶考。
徐翩然对那人没什么好印象,没少跟漾晴抱怨,“那人脸黑得像一块木炭,白日还好,晚上怕是要吓死个人。”
漾晴好奇道:“为何?”
徐翩然一本正经道:“还能为何?只能看见身衣服在飘呗。”
漾晴忍不住笑起来,徐翩然还是这样促狭。
但她倒是觉得这门亲事不算太坏,至少比起前世要好得多。
这个举人家里虽穷,黑也是之前一直下地干活的缘故。
漾晴就想,那么多人没日没夜地苦读,连考个秀才都费劲,人家一边忙农活一边读书,还能年纪轻轻考中举人,肯定是了不得的。
据说依照他的才学,这次是必定高中的了。
至于家世什么的,漾晴倒是不怎么在乎,往上数几代,谁家不是种地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出了一个凤凰,最起码三代不愁了。
她爷爷,故去的池相不就是如此吗?
更重要的是,她可打听过,徐父看好的这个举人,孑然一身,父母早早亡故了。
要知道,徐翩然前世嫁的那个公子哥,家世倒好,但婆母太会磋磨人,惯会用手段。
这个脸黑的举人,漾晴前世倒有些印象,就算没有主力也是一路高升,官声也很好。
如果得了徐父的助力,出头应该也更容易些。
她劝了徐翩然几句,但她还是老大不乐意,只是嫌弃黑,年轻姑娘都爱俏,这也不是稀奇事。
漾晴倒是觉得还好,有了上辈子作对比,再说了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谁家娶了徐翩然,谁家就得对徐翩然好。
徐翩然灵机一动:“再过几日状元楼有个文会,那个黑脸也肯定要去参加,你陪我去看一看吧。”
漾晴:“……你不是都见过了吗?”
徐翩然咬牙冷笑道:“我那日本来是躲在屏风后的,但只看了一眼,我娘就不允许我再看,我只看到了他一张脸黑如锅底,连几个鼻子几个眼睛都没有看见!”
漾晴大笑道:“这你倒不必担心,中举后就可在朝中担任官职,他若多长了一个鼻子或少了一只眼睛,会试时就把他刷了下去。”
徐翩然蛮横道:“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去。”
瞧见漾晴还只是笑,她酸溜溜道,“我可是听说了,最近你有和周家小姐走得颇近,莫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池漾晴啊池漾晴,你可还记得,我们俩是什么交情,我认识你,比你认识你家殿下还早呢!你如此行径,和抛弃糟糠妻子又有什么分别?”
漾晴很是无语,“什么糟糠妻子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徐翩然真是不知道,她出宫一次有多么费劲。
但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好久没出去过了,上一次还是三姐溶月的婚事。
“好吧,这次就依你,我同你一起去。”
文会当天,漾晴不免后悔,正是盛夏,烈日如火,高悬在头顶,天地之间俨然成了一个蒸笼,没走两步就要大汗淋漓。
这种鬼天气,就应该躲在家里消暑,而不是出门去凑什么文会的热闹。
据说太祖皇帝创立科举制度,集天下英才,第一任状元当时赴京赶考时就入住的就是状元楼,这个每次秋闱前的文会也成了个传统,一直流传至今。
对进京赶考的举子,状元楼无论食宿都只收半价,只有一间房例外,就是第一任状元老爷当时居住的那间客房,为了个讨个好彩头,一向是各位举子争来抢去的。
漾晴对此持怀疑态度,都快三百年了,状元楼光重建就有三次,翻新更是不知道多少次,当初的那间房,怎么可能会存在?
这些人想花大价钱买个安慰罢了,不过也不能怪状元楼老板坑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举子参加的文会在大堂举行,每到这一日,状元楼总会宾客满座,不只有那些自诩风流的王孙公子会来凑热闹,许多闺阁小姐也会来一睹未来进士老爷们的风采。
漾晴和徐翩然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很突兀。
但她还是怕人看到,在下马车前还是带了幕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免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站在二楼,遮遮掩掩往下看,漾晴一眼就看到了,用眼神示意她,“你看看,是不是坐在东北角的。”
徐翩然看了看,当下便耷拉下脸来,“他在一堆白面书生里,简直像块煤炭混入了白馒头蒸屉里,格格不入极了!”
漾晴掩着唇笑起来,仔细又看了几眼才道:“人家只是黑些,但样貌也并不难看,说不定再养些时日,就能白回来了呢?”
她知道好友的性子,虽然嘴上说不满意,但没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还能拽她来一起看人,那就是可以接受了。
徐翩然还是一脸不高兴,她和溶月是两个极端,从小对这些文啊诗啊的一听就想要睡觉,现在一般酸腐书生聚在一起摇头晃脑,对她无异于和尚念经,没当场打瞌睡还是因为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一次。
漾晴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但来都来了,不仔细听听仔细看看岂不是亏了。
是以,她并不像徐翩然一样只大致扫过一圈后就专心致志去吃糕点。
二楼虽然听得模糊,但察言观色,徐翩然的未婚夫、那位黑脸书生似乎文采很不错。
在众举子中,能够和他平分秋色的只有另外一位江姓书生。
徐翩然将桌上糕点吃完,才重新站到栏杆前,皱着眉毛埋怨道:“真不知道我爹我娘是怎么想的,都是一群穷书生,旁边那个姓江的不就长得挺好看的吗?她们俩却偏偏给我找了那个黑脸怪,真是讨厌死了。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不知是不是她声音过大,那个姓江的还真把脸转向她们。
徐翩然机敏,刚一发现就立刻缩回了脑袋,只留下道残影。
漾晴后知后觉,和那人对视一眼,才忙收回视线,冲着徐翩然抱怨道:“你好没义气,自己躲得倒快,也不提醒我一下!”
徐翩然自觉理亏,哼哼唧唧不辩驳,直到两人要走,店小二却将人拦下,将一锦盒递过来,恭敬道:“是江大才子送给姑娘的。”
漾晴狐疑,人群中惊鸿一瞥而已,好端端地送她东西干什么?
索性直接揭开锦盒,里面只放着一方绢布,抖落开来,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有美一人,婉兮清扬。”
漾晴无言,默默将绢布掷回盒中,冲店小二道:“我不要,你重新交还给那人吧。”
说罢,就算店小二面露为难也不再犹豫,拉了还在看热闹的徐翩然就走。
漾晴也没想到,只是出来一趟,还能遇到这种事。
怎么她一门心思想另择佳婿的时候,就没有只看了一眼就送手帕的男人呢?
在马车上不忘嘱咐小满,“刚才的事情,你不准告诉李商玄,知道了吗?”
小满只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漾晴便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难免又生气起来。
徐翩然试图跟小满讲道理:“小满,做人不能这么死脑筋的,有时候圆滑一点,可以避免很多问题。你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你家殿下,他肯定又要生气,你也落不得什么好,还让漾晴也不同记恨你,你说是也不是?”
小满摇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给我发月俸的是太子,太子让我都告诉他,那我肯定都告诉他喽。”
漾晴立马道:“你不早说,这也好办,你一个月俸禄是多少,我给你双倍如何?”
小满勃然大怒:“太子妃慎言,你把我小满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用钱能够收买的!”
漾晴是真的气得要命,二话不说把小满从马车里赶出去,她这一生,虽然见过男人不多,但见过的女人是真不少,就连明罗绮都比小满要聪明些。
徐翩然忙小心安慰道:“哎呀,她愿意说就说呗,反正是别人送帕子给你,又不是你送帕子给别人,殿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
漾晴用帕子遮了脸,很是无奈。
徐翩然哪里懂得……
他简直是巴不得找了错处要好好的、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