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元空。
房间里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全被自己扫垃圾袋里让王妈打包丢垃圾桶了。只有桌上一张高中毕业照。那照片整整齐齐站着四排穿同样制服的高中生,柯元空站在第四排最右侧。
这张脸。就是这张看着一副慷慨包容的脸!
他手盖着眼睛,闭上眼全是柯元空当年拍这张照片的样子。那时柯元空还处处包容他,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点头都说好!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竟然就说要走。
一走就是六年。
他坐起来,直直盯着桌上那张照片。走过去捏手里仔细端详了几秒。
柯元空的脸永远都是干净的。干净的五官,干净的衣着,干净的气质。在人群中不一定是最抓眼的存在,但一看见这张脸就绝对会停下来多看几秒。
边上就站着自己。
梁凛还记得,拍毕业照那天很热,有些同学磨磨蹭蹭的没按时间到场,当时他耐心很差,三番两次想直接走人,班主任碍于梁凛家庭背景不好说什么,只是温声说再等等。
梁凛怎么可能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在心里算好一分钟以后直接拉着柯元空要走,但被柯元空劝下来。梁凛脸色很差,不明白他在这受什么气,明明错的是其他人,既然他们可以不守时,那自己也可以不遵守要求和规则。
柯元空好说歹说才把梁凛哄好,用手给他当遮阳伞,好声好气劝他再等五分钟。还好三分钟内就正常拍摄了。
等拍摄的时候,柯元空想放下手站直拍摄,梁凛就很不高兴,说他刚刚给自己遮阳只是装模作样,柯元空没办法,在照片定格的那一刻,一只手还放在梁凛头顶。
那时是六月初。柯元空走的那天才刚七月。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柯元空到底为什么会走得那样坚决。他的好都是假的吗?
梁凛躺在这个曾经和柯元空躺过无数个夜晚和白天的沙发上,怨恨像墨汁滴入清水一般迅速侵占着他的大脑,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他想这人真是白眼狼,梁家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他了?当年说走就走。就算自己高中那两年对他态度不好,可他就要忽略其余十几年自己的好吗?公平吗?
“咚咚——”
“谁?”梁凛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小凛,吃饭了。”田妈在外面柔声喊:“你爸妈都在下面等你。”
“知道了。”他起身开门,田妈在外头等他一起下去,明显是有话要说,梁凛关上门:“说吧。”
田妈也不绕弯子,小声提醒他:“你妈妈现在心情不好,你在饭桌上多劝劝,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在乎你这件事的。”当妈的就没有不在乎的。
梁凛没吭声,一路沉默着走到饭桌上,夫妻俩也没人说话,整个客厅都陷入安静的氛围中,梁向航先一步吃完,放下碗筷后问梁凛:“我刚联系了鸿达他们家,他们家那个小儿子也跟你一样喜欢男的,我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人家也是个人精,马上就品出来味了,你同意的话我马上安排。”
“不同意。”梁凛想也没想就拒绝。
梁向航原本也就是在饭桌上随口一说试探试探施文思的意思而已,但听梁凛欠揍的嘴脸也忍不住真生气:“我倒要看看你自己能挑个什么天仙!”
“还真当给自己挑儿媳啊。”梁凛提醒他们:“逢场作戏而已,没人会当真,这事过去了就会立马离婚。”
饭是吃不下去了,他喝了几口汤正准备离桌回公司,施文思突然说:“梁凛,你真以为妈妈是在乎你喜欢男人女人吗?”
施文思:“你从小到大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件,但爸爸妈妈没有走过这条路,不知道喜欢男人和男人结婚意味着什么,是,你一直都有主见,但你太自私了,没有想过爸妈是什么心情。”
施文思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梗咽,梁凛不想再跟她扯自私的问题,安静听完她说的话以后只说了句对不起,大步出门了。
自私。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喜欢同性而已,算什么自私?真要论自私两个字,他柯元空才算得上吧。在梁家待了这么久,挥一挥衣袖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走了,完全不顾施文思和梁向航的挽留。
十多年的感情。上完高中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梁凛独自坐在黑暗无声的地下停车场,趴在方向盘上,出神地盯着前面的柱子。
结婚的时候,他会来么。
突然有个令梁凛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像春草一样迅速蔓延在他大脑——但他知道,这个想法一定会被当事人同意。因为当事人柯元空从来不会拒绝梁凛的任何请求,在漫长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柯元空一次也没有拒绝过梁凛的要求。
他知道,这次也会一样。
况且,只是假结婚而已,大不了事情过去了就立马离婚,对他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吧。即使他想二婚,梁凛也许也会给他准备一笔金额巨大的彩礼费用,这么说来,他不亏吧。
梁凛捏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来越紧。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对谁念念不忘,自己怎么可能是这么长情的人,想到他也只是因为他是最不麻烦的一个选择而已。
他知道,只有柯元空才会心无旁骛的扮演着朋友的角色,并且不可能会——永远不会对自己产生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