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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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曜和随泱打起来的事情,周幸是傍晚才知晓的,顾不上旁的,小老头急匆匆回了随泱的院子,见人面色如常地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江霈言给她搜罗来的闲书,周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搬动凳子,坐在了床边,“泱泱啊……”
只是开了个头,周幸便又没声了。他抬眸看向坐在床边,正将手中的葡萄小心翼翼地剥去外皮,然后送到随泱嘴边的江霈言,周幸轻咳了两声。
终于,注意力全在随泱身上的江霈言总算是舍得看了一眼周幸,“师父。”
周幸点了点头正要接话,却又听江霈言继续道,“我只是师兄,不好罚得师弟太重,这次的事情,秦曜着实没有分寸,还请师父忙完大典的事情,让他好生长个记性。”
周幸脸上的笑微微有些僵硬,只是对上自己最有天赋最疼爱的徒弟,周幸只是笑了两声,他摆了摆手道,“为师对你的决定没有异议,霈言,你先出去,我与泱泱说会儿话。”
随泱闻言缓缓坐起了身。
她眨了眨眼,看向周幸,“师父。”
周幸摆了摆手,示意随泱不用坐起来,只是,这过程中,江霈言一直不曾动,他坐在床边,垂着眼,一副不曾听到周幸话的样子。
周幸又咳嗽了两声,江霈言这才抬眸看向周幸,但是只一眼,他便又垂下头,“师父,泱泱最是心软,我知道,你是想要劝她不要追究秦曜——”
周幸的脸色有些纠结,他看看江霈言,又看随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饶是随泱这种平日里不爱看人脸色的主,也知道周幸有些话想同自己说,却又不想叫江霈言听到。可平日里最是能察觉旁人含义的江霈言,此时此刻却是垂着眼,木头根雕似的,坐在床边,手里仔仔细细替随泱剥着葡萄。
“师兄……”随泱轻声道,尾音略有些拖长。
江霈言总算抬眸,他先是看了一眼随泱,而后转眸看向周幸,“师父有什么直说便是,泱泱性子软,若是师父想要她不与秦曜计较,我总要在一旁看着,才不叫泱泱受多少委屈——”
周幸脸色都有些变了,他盯着江霈言,“你呀……!”
可半晌,却又是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只能咬着牙,又叹了一声,“你呀!”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周幸摇了摇头,他看向随泱,神色柔和了些,“泱泱,秦曜这次的确过分,我会好好教训他的。”顿了顿,周幸原先想要劝随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只见他抬手在袖子里摸了半晌,总算是摸出了一块护身符。
平安符被叠得平整,上头还挂着手编的红绳。
“这是阿睦前两日寄回来的,她虽在外游历,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你,这护身符你待在身上。”
随泱闻言坐直了身子,她伸出双手,从周幸手中接过了护身符。
垂眼看着那护身符好一会儿,随泱才轻声道,“许久不曾见到睦师伯了。”
周幸笑了笑,他抬手拍了拍随泱的肩膀,“过段日子她便回来了。阿睦最是疼你,这次出去这么久,定是给你准备了不少礼物。”
随泱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周幸,脸上挤出笑来,“那我得给阿睦师伯写信催一催,让她快些回来才是——”
话虽如此,随泱心里却有一个模糊到她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道,“见不到了。”
随泱想,她应该是见不到周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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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幸又与随泱闲谈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如今山上客人还在,周幸身为清风宗宗主,抽出时间来看一看随泱,已经是对这个小徒弟的偏爱。
周幸离开后,江霈言依旧坐在床边,低头替随泱剥葡萄,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随泱盘腿坐在床上,她放下了手里的话本,一只手托着下巴,挑眉看着江霈言。
眼前的人正专心致志地替随泱剥着葡萄,好似剥葡萄这件事,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随泱眨了眨眼,她微微歪着脑袋,盯着江霈言,视线半点不曾移开过。
江霈言抬头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
肤白唇红的少女,不着粉黛。屋子里的烛火轻轻跳动,熏黄色的光亮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给人渡了一层光。
江霈言的神色微微有些愣,他直勾勾地看着随泱,捏着葡萄的手悬在半空,一时没能递到随泱的嘴边。
随泱忽地有了动作,她身子猛地前倾,从江霈言手中,将葡萄咬了下来。
这葡萄很甜,也不知江霈言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
“师兄不是说带我下山玩两日吗?”随泱忽然开口道。
江霈言掌心一烫,他心里轻轻哆嗦了一下,而后收回了手。
只是,当他看向随泱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秦曜今日下手没有轻重,你好好休息一晚上,若是没什么大碍,明日一早,我们便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