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脸皱得更厉害了。
乍看起来,比起先前都要苍老许多。
随泱见状原先想要在周幸面前好生表演一番的心思歇了下去,她站了起来,微微挺直了脊背,声音中是平日少见的郑重,“师父,没事的,曦和神剑特殊,蘅泽上仙是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的圣人,他的佩剑选中我,已经是随泱之幸,又怎么能得寸进尺,改了前辈佩剑之名呢?”
周幸看向随泱,他松了一口气,转而心中又涌起内疚。
他看着随泱,自己这个小徒弟啊,平日里性子骄纵,什么事情都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凡有些不顺心的,那总是要闹上一闹的。
这次,他这般小心翼翼,怕得就是随泱小脾气上来,闹得外人也知晓,到时候,一桩喜事,倒成了一件贻笑大方的坏事。
可是,随泱竟是这般懂事,非但不曾使小性子,反倒还答应得这般干脆——
周幸看着随泱,缓声道,“这次的事情,是师父委屈了你,晚些时候,我让人将灵鹤给你牵过来,以后,那灵鹤便是你的坐骑了。”
那灵鹤长得很是好看,身上的鹤羽更是如同最好的锦缎一般,随泱想要许久了,只是周幸一直不曾松口给她,毕竟那样好看的灵鹤整个清风宗也只有一只,若是轻易松口给随泱,怕是其他人会有微词。
“谢师父。”随泱笑眯眯的,很是高兴,“我知道,师父最是疼我了。”
周幸看着随泱,轻哼一声,摆了摆手,“且说好,灵鹤虽是归了你,可你年纪尚小,根基不稳,远的地方,可不能闷声不响地去。”
“知道了师父,我若离山,定会同师父你说一声的。”
随泱凑在周幸身边,这画面竟是有几分温馨。
只是,一旁皱着眉头的江霈言,看起来颇有些坏气氛。
“师父,那灵鹤虽少见,世上却也并非寻不到第二只,待我闭关出来,自会给泱泱寻来一只更好的,怎么能用一只可以轻易寻来的飞禽,就让泱泱放弃给自己佩剑起新名的权利。”
周幸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仿佛全身的血气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头顶,“你呀——!”
平日里最懂他心思的大徒弟,现在却和个棒槌似的。
那可是曦和神剑,清风宗得以在众宗门中有如今的地位,其中一大半的原因,都在曦和神剑上。
蘅泽上仙从前的佩剑藏身于此,让清风宗的声名渐渐流传开去。
曦和神剑重认新主,是好事,却也有可能是一件坏事。
这事儿,处理好了,那便是他们清风宗行事磊落,神剑认可,这才出世。
可若是曦和神剑刚刚出世,清风宗便急吼吼地给它另起新名,难免落得个忘本的名声,若是有有心之人在其中搅和编排,到时候,不说随泱,或许整个清风宗,或许都会因此遭祸。
这样简单的道理,就连随泱都能一下想得清楚的道理,怎么偏偏到了江霈言这儿,说不通了呢?!
随泱也有些奇怪地看了江霈言一眼。
大师兄平日里对她是极好的,但也会同随泱讲许多的道理——虽然那些,随泱权当听不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怎么这件事儿,大师兄偏偏变得这般不懂事儿了呢?
随泱不解,却也懒得去追究缘由,只是抬手推了推周幸,“师父先去待客吧,曦和如今是我的剑,我说了便算,不改名了,依旧沿用曦和这个旧名。”
江霈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脚,想要追上出门去的周幸。
只是刚刚抬脚,身前便又多了一个身影,随泱拦住了他。
江霈言看向随泱,沉声道,“泱泱,有师兄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曦和神剑如今是你的剑,那便该由你起名,我会同师父据理力争的。”
“师兄!”随泱截住了江霈言的话头,她眨巴着眼睛,轻声道,“我不委屈,师父将灵鹤给我了呢,算起来,是我更赚些,起个名字罢了,无妨的。”
江霈言的眉心却是不见舒展,他看着随泱,缓缓吐出一口气,“灵鹤罢了,我会给你寻来更好的,可这是你的第一把兵器,该由你亲自起名——”
江霈言顿了顿,他眸光略有些幽深,“泱泱,你不该被任何人笼罩住,即便是蘅泽上仙也不行。”
随泱知道江霈言的意思,她缓缓放下手,江霈言本以为是她想通了,喜色渐渐攀上眉梢,只是紧跟着,随泱的话让江霈言知晓,他会错了意。
“师兄,一个名字罢了,能让师父开心,让清风宗落个好名声,有何不可呢?”随泱抬眸看着江霈言,“就算师兄争赢了师父,我依旧不会给曦和改名,师兄,我当真不在意。”
随泱说的是真话,并不勉强。
只是其中更深层的原因,随泱并没有说出来。
——算起来,她也没几日活头了,何必去争一把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