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呢?药呢?药在哪儿呢?”
秘探都配备了治愈疗伤的神秘药剂,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当场殒命的伤势,都有希望可以救回来。
高轩听沈秋野说起过这事,所以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药剂上。
可他终究是慌了,忘了秘探平常并不携带药剂实物,「全知之网」可以将数据具现化为物质,也可以将物品数据化收纳,所以秘探的重要物品几乎从不带在身上。
他摸索了半天,除了满手的血腥外,一无所得。
“咳咳咳!”
沈秋野没有力气阻止他白费功夫。
等咳出了喉咙里的淤血后,他才稍稍抬起了苍白潮红的脸,边喘边说道:
“药没了。”
“你听我说……”
他没有解释药为什么没了,也没有多说他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时间有限,他只能抓住高轩的手,一边把「全知之网」的继承条例赋予他,一边简单解释其功能。
青蓝色的光点从沈秋野的身上散开,再没入高轩的身体。
宛若灵魂在传递。
“你权限不够,用不了太多的功能,但谨慎一点的话,保命应该没问题。”
“如果再遇到跟我一样的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告诉他们一句话——”
高轩凝神:“什么话?”
“小心教派!”
短短四个字,说完后,沈秋野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踉跄一下。
高轩几乎都扶不住他。
“喂喂,沈秋野你给我撑住啊!”
“那什么教派一听就很危险,我哪有那个胆子掺和啊!还有,你说的秘探到底是谁啊,学校里那么多人我总不能一个个找吧?”
“你还没说清楚呢!”
“这么大事,就交给我一个胆小鬼多不靠谱,你应该自己去做啊!”
压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一滴又一滴,划过脸颊,流落进血泊中。
高轩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哭腔。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所诡异的学校,习惯了恶意满满的规则和怪物,习惯了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当他找吕羊为死去的同伴揪出内鬼,被反咬一口时,他忍住了。
当他被室友敲门,明白友人已遭不测时,他忍住了。
当他亲眼看着救命恩人身死时,他忍不住了!
但,他始终低估了命运的残忍程度。
这世上,还有远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事——
那些可恶的细碎玻璃,宛若嗅到了生命凋零的味道,汲取着临死之人最后的生机,挺拔成长,一片,又一片,悄然蔓延上沈秋野的脸庞。
蔓延上他的整个身躯。
他的手脚刺出利爪,尾椎甩出一条覆鳞的粗壮尾巴,嘴角裂到耳后,弹出分叉的舌头,就连牙齿也变成了玻璃碎片的质感。
生命的最后,沈秋野唯一没被覆盖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他一把推开高轩。
以不符合濒死之人的敏捷,一头撞开门户,消失不见。
很久之后。
高轩才从血泊里爬起来,他徘徊在门口,神色木然,早已忘了时间的流逝,最后的那一幕,始终留在眼前,难以忘怀。
沈秋野,变成了怪物。
沈秋野,变成了一个蛇一样的怪物。
沈秋野,他一个秘探,居然变成了怪物?
……
“原来如此。”
夏霁垂眸,轻声念道:“小心教派么。”
教派,也是调研院的“老朋友”了。
全称【真理隐修会】。
他们是发源于国外的神秘组织,类似教会的组织架构,主要搞神灵崇拜那一套,得益于外国人广泛的神灵信仰,他们发展得可谓是顺风顺水、要风得雨。
说是隐修,实则暗地里招权纳贿的事没少干。
渗透、暗杀、战争。
背靠【天堂之门】梦境,确实拥有“神灵”支持的他们,肆意使用着神秘的力量,短短数年间,势力横跨多国,甚至遍布六大洲。
调研院固守天朝,自然免不了跟教派的入侵者打交道。
教派不止一个。
正如【天堂之门】并非一个完整的梦境,而是由无数的【神域】梦境堆叠而成,每一个【神域】都是一个神灵的专属领域空间。
神灵不止一个,信仰神灵的教派自然也不止一个。
不同信仰的教派之间也有间隙,或亲或疏,只不过名义上都属于真理隐修会罢了。
若说是教派设置了这一次的梦境,夏霁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支教派混进来了?
或者说,哪一位神灵苏醒了?
夏霁凝神思考着,没有注意高轩越发不满的眼神。
就这一句?
为什么不提沈秋野?不问问他的死因?不关心他为什么变成了怪物?
他可是你的同伴。
人没了,你却连一点悲伤都没有吗?
高轩无法理解。
愤怒?埋怨?悲哀?不甘?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明明很想开口,很想质问,很想为沈秋野讨一个公道,但直到夏霁起身,开门将走,他依旧自困于原地。
“雪停了。”
“早点回教室吧,上午还有一节课呢……”
夏霁的声音远远离去。
残余的风将门吹得合上,再一次隔绝内外。
高轩独自面对着门,脸色变换,一言不发,无法动弹。
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想起了最危险的那一次,所有人都深陷危机,绝望颓丧,却有那么一个人,她挺身而出,用生命点燃了众人抗争到底的斗志。
那一次,吕羊的哀嚎声刺穿了他的耳膜。
而他,却只能一言不发。
因为他退缩了。
他不敢站出来,不敢面对死亡,也不敢承担挽救大家的职责。
那个挺身而出的人本该是他。
本该是他啊。
那时的他,恐怕也是用同样无动于衷的眼神,注视着那个人飞蛾扑火,甚至还卑鄙地为自己的幸存而暗暗自喜吧。
所以,他又有何资格去指责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