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小小的尾巴尖打着圈在我身周绕来绕去,替我警惕着所有可能的危险。
只是,我注定不能让他如愿了。
趁戚映彤在那里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悄悄伸手,在缠着我的龙尾上用手指轻轻写下一个字。
“不。”
围住我的尾巴上的鳞片漂亮又顺滑,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是陌生又熟悉的手感。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将故人的新皮肤刻印在记忆中。
还真是……好久远的记忆了啊。
久远到,我几乎快要记不清,他过去的样子了。
虽然再次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但是,抱歉,你只是我来界域的原因之一,不是唯一的原因。
你有你的大道要走,我也有属于我的难关要过。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承诺的诺言还没有兑现,暂时,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我安抚的摸摸他的尾巴,以示我的拒绝和歉意。
收到拒绝后弹韧有劲的龙尾僵了僵,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整条龙都散发出一种没精打采的颓唐。
看得我有点心软。
所以我闭上了眼睛,妄图自欺欺人般的收获一下内心中暂时的宁静。
无论何因,不论何果,更无畏何时,作为话本的主角当然要以自己的任务为重,不管怎样,对我而言,目前推进主线任务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旁边的两人已经发展到了吵架的地步,而且这么久了还没吵出什么结果,不过看那小子敢怒不敢言的心虚模样,估计最后也不能判定我和逃离的小龙有什么关系,顶多就是有点怀疑。
可世间能怀疑的事情多了去了,死磕一个注定毫无结果。
巨龙化为原型,用湿热的鼻子碰了碰我的脸颊,头上长长的须毛蹭到我的脖子上,稍微还有一些痒。
我突然感觉有些困倦,在黑沉睡意的拉扯中,渐渐沉入了梦乡。
少女的墨色发丝被风扬起,铺散在环着她的圈圈龙尾之上,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十分眷恋的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少女的脸庞,将她灵魂的味道在记忆中更新拓印。
长达数百年的监禁时光,已经让他记不得过去的很多事情,可唯有有关少女的记忆在一遍遍的回忆中愈发清晰。
那是支撑他仅剩理智的所有善念。
被禁锢在乞龙髓中的除了他全部的生命、所有的机缘、一半的魂灵之外,还有他部分的神识。在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拘禁中,他忍着、熬着、耐着,生生看着自己造下了如何罪业,却逃脱不得,求死不能。
过于支离破碎的记忆支撑不起稀碎的人格,他早已记不清过去自己的模样了,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不过是靠着记忆的残枝末节所拼凑出的一点来自过去的影子而已。
在这混沌的感知中,她是他清醒的唯一锚点。
躲在乞龙髓里,让他很清楚地看到少女是用什么方法把他带了出来,可界域的监牢又岂是那么好逃脱的。她是在用她往后余生的所有自由来换他的自由,用她从今往后的所有生命来换他的生命,用她光明灿烂的前途未来去赌他的一线生机。
他怎么能,又怎么愿。
那可是他的眼中星,心上月,梦中人。
他已经不记得很多事,可他还记得,她是他在故事尚未开始的最早之初就许下承诺要让她自由的人,是他明知前路也宁愿牺牲自己来保全对方的重要的存在。
她是他……
是他……喜欢的人。
是他的,心许之人。
可他确实得走,毕竟这是她苦心孤诣求得的结果。他要是不离开,那她所有的心血就都付之一炬,在这之前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全都白费,所有准备就都前功尽弃了。
他本打算和她一起离开,天地之大,去哪里都好,只要和她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
可她不点头同意,那他所有的规划都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丝毫意义。
身体能够强行挽留,可她的心却无法强求。
既然她不愿意,他也没有继续的理由,就随她吧。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会支持她的决定。
他用术法送给早已疲惫至极的她一场无忧酣梦,抚平她紧锁的眉头,宽慰她偶尔的颤抖。
别担心,阿欢,你会成功的。
我会让你成功的。
在她不知情的时刻,他再次许下承诺。
安心睡吧,阿欢,等你醒来,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一直分心时欢这边情况的戚映彤见她突然昏睡过去,手中凝出弓箭,用箭羽拍拍卫凌阳的肩膀,示意他做好对敌准备。
“你的问题我等会儿再说,现在拿起武器,别分心。那不是你能应付了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