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邰御身上那种要死不活、亡命之徒的气质,好像也确实是小县城才能孕育出来的。
而她这几秒的迟疑,却已经够点燃邰御的火气了。
他凛声:“聋还是哑?”
俞淅皱了皱鼻子,觉得他讲话真的很不好听。
但她现在还哪敢说啊?
她低眉顺眼地接过水杯,往水房走去。
她其实不愿意给他打水,她又不是佣人……但是毕竟人家早上刚帮了她,所以帮人家打一杯水也没什么。
而且,如果帮他打一杯水能换来之后的安稳生活的话,那俞淅很乐意帮他倒水。
倒到高考结束都没问题。
但是……她觉得即使她有意,这一杯水也很可能打不成。
毕竟总有人来插她的队,她经常排一个下课都排不到。
俞淅百无聊赖地排着队,好不容易排到她前面的人时,一群三三两两的人又挤了过来,勾肩搭背地和前面的人挨在一起,就着他这个位置来打水。
俞淅估摸着时间,想着等他们打完了应该已经上课了,水肯定是打不成了。
她正准备转身走人时,一个身影歪了过来。
他的手臂和她短暂地蹭到,肌肤与肌肤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张力,萦绕在四周。
俞淅脚步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
他扬眉,表情恹恹,“打水排队不会?”
只见前面几个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人,一听这声,就纷纷停住了话,自觉地让开。
邰御又看回来,眼睛睨着俞淅:“打啊。”
俞淅垂下眼,握紧了水杯,往前按按钮。
打满一杯,俞淅将盖子拧好,刚要递给邰御,却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等俞淅回到班级,没成想他又趴在桌上睡觉了。
俞淅将水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桌子上,坐回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听课。
那杯水,邰御并没有喝,直到何辉回来,他也没有喝。
何辉上次也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怎么,上吐下泻得挺厉害的。
他爸妈原本没打算管他的,毕竟一个男孩,瞎养养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没想到何辉却越来越虚弱,他爸妈才觉得有些慌了,不再认为他是装的了,带去医院住了几天。
何辉瞧着自己水杯里的水,对着邰御一脸美好遐想地感叹道:“唉,没办法,我太受欢迎了!我都跟陈子琳好了,结果还有人给我送水呢!”
邰御瞥他一眼,“你管这叫送水?”
何辉得意洋洋的劲:“你就说这是不是水吧!那既然是水,怎么就不叫送水了?肯定是哪个妹妹,见我好几天不回来,担心我,所以才给我灌的水!你怎么都不在手机上跟我说一声呢!”
邰御埋头吃饭,不愿意搭理他了。
*
俞淅察觉到变化还是一个星期后。
她发现,一起值日的同学好好值日了,不会再把事情全部丢给她。打水也没人再插她的队了,她终于不用第三四节课总是喝凉水了。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好像那群职校的人没再跟着她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每次回宿舍后面都怪怪的。
她疑神疑鬼地回了好几次头,但都没看到什么。
教学楼到宿舍要经过一座假山,那架了座学校建成之前就有的石桥,下面是湖,非常干净,经常有人在那游泳。
俞淅认为那是整个三中最好看的地方了。
只是现在俞淅总觉得后面不太对劲,所以每次经过那时,就毛骨悚然,脚步也不由加快。
又一天下午放学。
俞淅晚上打算在寝室上晚自习,不来班级了,所以就收拾了书包,手上拎着水杯,一荡一荡地往宿舍楼走去。
快要上桥时,俞淅一不留神踩到自己的鞋带,小小地跘了一下。
她蹲下来,将水杯放一旁,闷头系鞋带。
一抬头,不远处的石子道那停了一辆装饰得锃亮闪耀的电动车,上面贴满了hello kitty的毛毡贴纸。
俞淅对毛毡贴纸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所以此刻见了这一车的毛毡贴纸,人情不自禁地就凑上去想看个究竟,摸一摸。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电动车的镜子。
邰御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今天穿了一整套校服,立刻显现出了和同龄人不太相衬的成熟,身姿高挑而挺拔,在晃斜的夕阳里,被裁出一道独特的剪影。
俞淅神情茫然了片刻,转过身去,却并没有发现邰御。
金色的斜晖薄薄一层地铺陈在地上,轻柔软和。
俞淅呆呆地往前走着,脑海中思绪纷飞。
他为什么会在那呢?
结合这一段时间种种的迹象来看,帮她避免和那个职高的男生的正面冲突,帮她拦下不必要的值日,帮她阻止打水时别人的插队,现在……
俞淅走着走着,还是觉得要和他道个谢,不管怎样,他都帮了她。
她冷不丁地转过头。
石桥上空旷而无遮挡,邰御的身影就这样完完全全暴露在她面前。
邰御脚步一滞,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地转身。
两人无声对峙。
俞淅倒也不是在等他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沉默,只是因为原本建设好的心理防线此刻在看到他脸的那一瞬还是有些崩、有些怵。
她张唇,刚想说点什么时,邰御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走到石桥旁边,双手一撑,人站上了石桥边缘,然后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那下面可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