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个人游伦敦的感觉如何?”那种可以在脑海中经久不衰的问候,足以扶走雷霆万钧的悲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回转头,见到他仿佛天兵天将般降临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竟抑制不住自己泛滥的情感,顷刻间泪眼婆娑。
“电脑还没有关,地图上终点显示的就是这里。”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眉头紧锁。
我眨了眨被泪水黏住的双眼,继续问:“你怎么会看到我的电脑?你是怎么进到我房间的?”
“白痴,是你自己把房间的备用门卡放在我这的。”他说罢还从口袋里夹出我的门卡,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你也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啊……”我一边故作矜持的嘟囔,一边死命地回忆我有没有在房间里放什么不能被他看见的东西。
“那就当我没来过,你自己在这慢慢欣赏夜色吧。”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幸亏我做了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把备用房卡留在你那里,不然我就得等着英国政府把我遣送回国了,哦呵呵呵呵。”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狗腿的解释。
苏承泽继续站在原地不动。
“我的皮包被人偷了,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可真要客死他乡了。”我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腔调。
苏承泽稍稍侧目。
“啊,好同事!”我一个箭步跳到他面前,厚颜无耻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想必苏承泽此刻已经彻底被我击败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途,我整个人始终在以苏承泽为圆心,半径两米的圆形范围内,并随着圆心的移动缓缓移动,偶尔被扔出圈外也会以光速归位。
“真让人流连忘返,美不胜收!”就在伦敦塔即将消失在我身后茫茫的夜色中之际,我再一次回望它伟岸的躯体,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不单单是赞叹这罗曼式建筑群的巍峨,更加裹夹了对不久前,那段缓缓流逝的时光的留恋。
留恋在这样的境遇里,那样的你找到了我。
“你只看见它华美的一面,而忽略了它的另一面。”身边苏承泽冷不防插了一句。
“哪一面?”我好奇地侧头去看他。
“就像紫禁城一样,那里也充满了冤魂。”
“What?”我全身一凛,“不会吧?”
“空想主义者托马斯·摩尔,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安妮,很多很多王公贵族都葬身那里……”他顿了顿,斜睨着我,“和故宫一样,晚上的时候,独自一人应该也可以看到那种可以飘来飘去的东西,尤其像你这种……”
“Stop,stop!”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越说越恐怖了,感觉像马上就要被附身了一样。”我可是在这个埋葬了无数王公贵族的地方徜徉了一下午了……想到此处,我不禁暗自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轻轻吸了口冷气。
不过,提到亨利八世的安妮王后,我突然记起大学时看的娜塔莉·波特曼的电影《鸠占鹊巢》,亨利八世昏庸好色,让安妮·波林以为自己有机可乘,却没有想到,她可以替代自己的妹妹,也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代自己。
只是历史上的安妮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无人知晓,我想也没有人能够在伦敦塔遇到她的亡魂,听她诉说自己是否冤屈。
果然帝王之家,古今中外都是一个样子。
不过,这种替代与被替代的故事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屡见不鲜,好比苏承泽替代了前任营销总监……思虑至此,我又不由得神经一紧,又悄悄侧过头去瞄了他几眼。
“干什么?”
“没什么。”在不小心被他逮个正着后我急忙摇头否认。
他眉梢一挑。
“真没什么,就是……”我瘪了瘪嘴,迅速岔开话题,“饿了。”
不得不承认,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标准的资深吃货,胃和嘴永远比人生更加空虚寂寞。
“还是想想怎么找回你丢的东西吧!”苏承泽一句话将我无情地拉回到悲惨的现实中。
在警察局录口供这种事情就算是用汉语表达都是个相当累人的技术活,如今要把他们全部翻译成英语就更加考验我的学识和耐性了。在脑细胞进行了如此大量的工作后,我的神经中枢毫不留情地给我下达了“再不吃饭,就关闭我的呼吸系统”这样的指令。换句话说,我已经饿得呼吸不畅了。
苏承泽无奈地看着跟在他身侧,摇摇晃晃像个醉鬼似的我,终于还是慈悲为怀地搀了一下我,把我扶到路边的长椅上,而后闪身进了24小时便利店。
接下来的情节可想而知,饿了大半天的我对着他手中那块四四方方的食物袋,满眼充斥着饿狼一样蓝幽幽的光芒,然后在这样一个暮色宜人,恬静悠然的环境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袋中食物一扫而空,最后还不知足地咂了咂嘴吧,极其欠扁地说了句:“还是饿啊。”
“饿了就回去睡觉!”苏承泽将我的抱怨彻底无视,抬手径直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怀着一肚子的委屈,再一次屈服在总监大人的淫威之下。于是,伦敦的第一天就在这样饥肠辘辘,又因丢了手提包的郁郁寡欢中悲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