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静已经帮我分担了一半的工作,但我仍无法逃避地自觉留下加班。晚上八九点左右办公室已经人烟稀少了,从明澈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光海般的霓虹映着广袤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被电脑辐射得头昏脑胀,我走到窗边靠在墙壁上休息,突然收到一条刚从美国培训回来的齐洛的短信。她就像早已预料到我今天的悲惨命运一样,幸灾乐祸地写道:“亲爱的,今天工作的感觉如何啊?”
“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自己无比悲哀,你除了会刺激我还会做什么?”我恶狠狠地回了过去。
“其实,我也经常再想,如果哪一天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我会怎样?我一定会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看着短信有点发怔,搞不清楚齐洛受了什么惊吓能写出这么肉麻的话,刚想回复她一条文艺点的短信来诠释我们情比金坚的友谊,她又一条短信追加而至,“没有你可以让我刺激,我的人生一定非常无聊。”
刚刚酝酿出的小情感顿时被击个粉碎,我近乎咬牙切齿地发出几个字:“混蛋,倒你的时差去吧!”然后,愤愤不平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PMD是家特别环保的公司,办公室在无人状态下一般是不会开灯的,因此,在我终于勉强搞定了昨天滞留的工作准备回家时才发现,格子间外面几乎灰黑一片。我借着走廊里昏暗的壁灯,忐忐忑忑地往电梯方向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电梯会不会停运。三十层的高楼,要是一步步走下去,不被累死,也得被吓死。
悲剧的是,我越是一个人害怕,脑内剧场就越是发达,什么“咒怨”、“死神来了”、“office有鬼”八九年前看过的恐怖片都冒出来了,总觉得后脑勺一直有双诡异的小眼睛在盯着我。也不知道我这一刻的记忆力怎么会好的这么惊人。
从办公室到电梯的距离不过两分钟,我却疑神疑鬼地走了近五分钟,每拐一个弯我都要先探头去看看,确定没有不明生物才敢走过去,就这样终于熬到进电梯。
好在电梯仍在运行,电梯门缓缓闭合的那一瞬我终于呼出一口气。然后下一秒,我的气还没完全呼出来,电梯门又自动开了。我屏气凝神地一下退到角落里,看着电梯一侧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兴奋异常地走到门边:“苏总,你也还没……”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眉头一皱,后退一步:“这么多人,我还是等下一班吧。”
随之,我“哇”的一声狂叫,赶在金属门再次关闭之前冲出了电梯。
“这你也信?”抬头撞见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等我回过神来,瞬间气结,没好气地瞪着他:“怎么您也会开玩笑啊?”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了,你不是不知道吧?”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的理所当然,反倒显得我的反应有点过分夸张了。
我一时语塞,我现在当然知道,但是对于一个神经紧绷,提心吊胆的人来说,哪还有这么多细胞用来思考这是个笑话还是真实的。我委屈地小声嘟囔着,“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再说了,我哪知道您这么严肃的人还会和我开玩笑啊!”
“加班到现在还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加班?”我侧目,“苏总,你怎么也加班加到现在啊?”
“我为什么不能加班?”
“您是总监啊……”
“就算是总裁,该加班也要加班。”他稍稍瞥了我一眼,进了电梯。
我瞬间就心里平衡了,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你刚才在走廊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苏承泽突然问道。
“我……”一个字被我拉长了好几个节拍,拐出好几个音调,想着要怎么解释才不至于被嘲笑二十几岁的人害怕鬼,“我……怕遇到小偷。”
“在这里遇到小偷的概率比撞鬼还小吧。”真是一针见血。
“哦,原来刚才是你在后面跟踪我啊,我说怎么后脑勺一个劲儿地冒凉风。”
空荡的电梯里静得甚至连电流声都听不到,在这个静谧的气氛中,我的肚子居然很不和适宜的叫了起来。如果只是一声两声也就罢了,它竟然叫得接二连三,锲而不舍,百折不挠,不遗余力……
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双手死命压着肚皮,心里不住地哀求:“中午没伺候好您老人家都是我的错,我回去请您吃牛扒还不成吗?您老歇歇吧,小的知错了!”在我的脑内剧场中,本人已然泪流满面……
苏承泽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吃饭吗?”
“不,不了……”家里的剩饭剩菜一大堆,再不吃就坏了,“我回家吃……”
大概听到了我决定回家吃饭的话,我的肚子又非常无情地嘶吼一声,以表抗议。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苏承泽依旧面无表情:“听说对面的鱼翅捞饭不错。”
“我,我喜欢吃水煮面条……”鱼翅捞饭,吃那个东西,我的胃会受宠若惊的,我绝不能让它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养尊处优。
苏承泽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
不能怪我,我才工作四五个月,我还要交房租,我还要付水电费,我还要买柴米油盐,我是外企公关,我还要买昂贵的职业装,其实我也是月光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