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兰绢明白,长公主派她来,是为了叫县主轻松快活,可不是来训诫县主的。
于是兰绢当下便柔声劝:“既然县主不喜欢福云郡主,以后不理会她,也别在太后娘娘面前提拔她就是。”
“哼!”嘉成县主不置可否。
兰绢咬一咬嘴唇,上前两步:“谢姑娘已回了东厢。”
主仆多年,嘉成县主立刻明白了兰绢的意思。
“你是说,让我去找谢瑶替我出这口恶气?”嘉成县主摇头,“谢瑶那个丫头脾气又坏,心里又藏不住事,哪里捏得住方萝!方萝这小娘子,就连我也看走眼了,她可不好相与!”
正是因为不好相与,才要推给旁人去斗。
兰绢也不细作解释,只道:“走水之事,到底是发生在临江殿的,谢姑娘身为主人,有权力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对,就是这么说!”嘉成县主立刻同意,还不曾气得忘记礼节,“去小厨房要两碟点心,算是给谢瑶接风。”
香云来报嘉成县主到访,谢瑶还不可置信:“县主来了?这时候来了?”
太后喜静,除开晨昏定省,寿宁宫并无多少应酬规矩,谢瑶早问清楚了,这时正捧着饭碗准备用膳。
嘉成县主来时,见谢瑶捧着老大个饭碗,碗里搁着两大块炖肉,碟子里还舀了蛋羹,不由得嫌弃:“谢瑶你怎么吃这么多!”
谢瑶看一看自己手中巴掌大的碗:“我这碗……大吗?”
“大!太大了!寻常淑女用饭,饭碗怎可大过茶盏一圈?你这碗,快赶上兰绢她们吃饭的碗大了!”
宫女劳作辛苦,饭量自然大,谢瑶身为淑女,似乎不该与宫女们相提并论。
谢瑶前世因身子亏损才久病不起,自重生后便决意要补养身子,餐餐都吃得饱足,这时才懒得理会嘉成县主无聊的闲话,狠狠又舀一勺烩三鲜,懒洋洋地问:“请问县主有何见教?”
即便身份有别,也是嘉成县主失礼在先,从没见过有人在旁人用饭时上赶着打扰的,谢瑶才懒得起身迎接。
尤其是嘉成县主与谢瑶合不来,显然是并无好意。
“那个……哦,你迁居了,我给你送两碟子点心,算是给你接风。”
嘉成县主说着,随意一挥手,兰绢立刻奉上食盒。
白菱打心眼里替自家姑娘厌烦这位嘉成县主,可是还记得姜女官的谆谆教导,用力吸一口气,挤出笑脸接下食盒搁在桌上。
食盒盖子掀开,倒是两样精致点心,豆沙奶卷子、桂花蒸酥酪。
可惜谢瑶在宫里多少年了,又是周皇后千叮万嘱不能怠慢的,哪里不知道这里的道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做好了常备着,哪位主子或大宫女、老嬷嬷要急垫肚子,拿来对付两口的。
白菱连生硬的笑都挤不出来了,一个谢字说得万分不甘。
谢瑶示意白菱退在一边,抬头作不解:“县主请坐吧。县主不是说我吃得多么,怎么还给我带点心?我别给这宫里丢人了,县主还是请把点心拿回去吧。”
“你!”嘉成县主怎么也想不通,从前鲁直的谢瑶怎么变得伶牙俐齿。
一定是谢瑶被火烧得魂魄不在身了,被那只惹祸的灵猫夺舍了,一定是这样。
嘉成县主压下心里的火气,反复告诫自己十来遍,才勉强记起自己来的目的,将走水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遍。
“县主的意思,是福云郡主故意指使猫儿纵火?”谢瑶脸上的惊讶简直不能再真了,霎时引起嘉成县主的亲近。
嘉成县主俯身凑近,一双点着娇艳口脂的唇瓣如同落花,不住翻飞:“可不是呢,可惜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愿株连无辜宫人,因此连方萝这个罪魁祸首也得以逃脱。你要是有点血性,就该找她算账!”
“这不可能!”谢瑶如同嘉成县主预料中一般愚钝,“猫又不通人性,怎么可能听福云郡主指挥呢?再说了,现在事情已有定论,是阳平公主亲自告诉我的,是意外。这……县主说的话……只怕是误会!误会!”
“哎呀!”嘉成县主哀其不争,将谢瑶话中的犹豫理解成胆怯,“你怕什么!她能算计你,你就不能算计她?宫中纵火,这是把人命视作等闲,简直无法无天!你算计她,那是替天行道!”
嘉成县主说起人命,头头是道、义愤填膺,仿佛是世上最良善的人,可是谢瑶知道,那个可怜的宫女群芳,已经被下令暗中处死了。
谢瑶只想惩戒群芳,群芳却因此而丧命,想到此处,谢瑶顿时没了食欲,将碗一推:“那,依着县主的意思,我该如何?”
“你呀,你应该……”嘉成县主气势汹汹,却张口结舌。
她只想挑唆谢瑶去作弄方萝,可是,该做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打?谢瑶再鲁直,也没有动手打人的道理。
骂?算身份,谢瑶比方萝还低了老大一截呢,也不可能。
“其实,我要是聪明点,应该使些手段,让福云郡主吃暗亏,有苦说不出,县主说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样!”
“原来县主不喜欢福云郡主,是想让我帮忙出头啊。那,我替县主办了这桩事,县主怎么答谢我?”
嘉成县主没瞧见使眼色使得快要抽筋的兰绢,豪气挥手:“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只要拿得出来,不会拒绝!”
“我想去六尚局做女官,县主得帮我!”
嘉成县主面色古怪:“你要做女官?”
兰绢也暗自悔恨,早知道这位谢姑娘提的要求这么古怪而简单,她也不必当众做恶人了。
“对,我想做女官,学得本事、自己立身。”
嘉成县主面色更古怪:“你还算有骨气,原来也不是皇家的菟丝花……好,我帮你就是。”
既是说定,嘉成县主也不久留,起身就走。
白菱耐心等嘉成县主脚步都听不见了,才急急开口:“姑娘,不能这样!”
“你是说,我不该答应帮忙作弄福云郡主?”
“其实……福云郡主她……”白菱想说罪有应得,还是忍住了,“对福云郡主小惩大诫也好……可是你不能去做女官!”
“做女官有什么不好?靠本事立身,享宫廷俸禄,哪天不想做了,辞官出去,还有高门抢着聘我做夫人呢。”
最重要的是,做了女官,可以不必遇见崔昭。
不过这话说了白菱也不懂,谢瑶便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