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晚膳又被曲嫣红以谈心为名留下了好一会儿。
因此四周的夜色也早就暗了下来:沿途灯火,难有几处热闹的地方。
安上娆踱步而行,也不急,借着路边星火零落的灯光照着脚下的路便就这么推着无情。
无情用扇柄轻轻敲着手,出声道:“你想带我去哪儿?”
安上娆噗嗤一笑,顽笑道:“我推着你就是了,公子你就放心吧,我总不可能把你卖了吧?”
无情也笑了:“那么我可以向姑娘过问一下究竟要把我卖哪儿吗?”
安上娆笑意盈盈地低下头来凑到无情的耳边,眯着一双弯弯的月牙眼道:“公子你猜。”
无情配合地打开了折扇轻摇了两下,思索了一会儿,噙着笑意摇头道:“猜不出。”
“猜不出?”
“猜不出。”
“可是真?”
“当然是。”
于是安上娆得意地笑了。
她直起身,便推着无情继续往前,便笑道:“既然猜不出,那就不猜了吧。”
她笑着露出了颊边的两个梨涡,“走吧,请公子去吃馄饨。”
无情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得一愣。
等他回过神来时,安上娆已经推着他到了一个老翁的馄饨摊子前,于是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将开着的折扇拢了起来。
——“老伯。”
安上娆浅浅地笑着就凑了上去,比了个手势道,“给我们来两碗馄饨。”
摆着摊子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正佝偻着背低头看着摆着的担子。
听到安上娆的声音,他挺直了背,抬了头,一双亮亮的眼睛在黑黝黝的夜色里发着温柔的光;他应道:“好嘞。”
接着,他又拿着搭在担子上的一块破布拘谨得擦了手,眯了眼睛去看安上娆和无情;不知因为年纪太大眼睛有些老花,还是夜色太深人影太淡的缘故,他竟看了好几眼才咧嘴笑着问道,“公子,姑娘的馄饨要大碗的还是小碗?”
安上娆笑着接话:“公子的要大碗的,姑娘的要小碗的。”
说完,她顿了顿,又笑眯眯得补充了一句,“谢谢您啦,老伯。”
那老翁听了忙摇头道:“不用谢不用谢,哪用得着和我这个老头子道谢。”
安上娆看得乐不可支。
她觉得这个老伯实在是可爱极了,便推着无情到了放着担子边简陋搭着的桌子前,自己则是拉开了一张竹凳坐了下来。
卖馄饨的老翁见他们都坐下来了也麻利得拿起一块干净的素桌布抹了抹桌。
他边擦边对坐着的两人道:“你们别看这老头子我的这馄饨摊子简陋,但老头子我做出来的馄饨保准你吃了第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他吹嘘着,“有句诗说得好,石斑……什么鱼?什么水什么饭的。”
老翁看起来有些忘记了。
“石斑鱼鲊香冲鼻,浅水沙田饭绕牙。”
无情微笑着为他说道。
“对!”
老翁拍手,笑的有些孩子气,“对了就是这句诗!”
而后他似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还是公子的记性好!”
无情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
老翁也不生气,好脾气得笑着,说道:“我去给两位下馄饨——保准量足味美!”
“吃了第一碗还想吃第二碗。”
安上娆揶揄地接道。
“小姑娘说得对!”
老翁笑了两声,便背过身去下馄饨了。
无情也颇觉得好笑。
他压低了声音对安上娆道:“石斑鱼鲊香冲鼻,浅水沙田饭绕牙。这是李频的《及第后还家过岘岭》,写的分明与馄饨无一对上之处。”
安上娆忍俊不禁。
她也学着无情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笑吟吟地说:“所以我们博学多识的无情公子这是在为那位老伯多留几分面子?”
无情斜眼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不太对?”
“咳咳。”
安上娆忍笑轻咳了一声。
她从桌上木制的筷筒里拿了两双筷子,放了一双在无情面前,满是无辜的样子,“我的语气哪里不对了?我这分明就是在赞扬你啊。”
无情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伸手接过了筷子。
安上娆也笑笑,又将筷筒后的一碟子醋端了过来放在无情伸手能碰到的地方。
接下去她也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