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医院后见到陈绍的时候,李星驰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满面憔悴的男人,竟然就是前段时间他在宴会上亲眼见过的意气风发的成铭董事陈绍。
原本在面对医院迟迟未出具的检查报告而难抑内心愤怒的陈绍,在见到踏进病房后那张记忆深刻的面孔时,奇迹般地产生了想在小辈面前保留自己作为长者风范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摆出温和待人的姿态时,却又被熟人看见自己丑陋一面而产生的羞耻,以及对医院未经过他允许而擅自外泄信息的愤怒冲昏了头。
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医院联系病人的家属,也根本轮不到他李星驰。
李星驰从床边挪来椅子坐下,仔细地观察此时的陈绍。
陈绍的双眼不自觉地睁大,眼中布满血丝,眼下透着黑印,明显是长期失眠导致的结果。
皮肤枯黄粗糙,就像晾晒很久的橘子皮一样干燥。
嘴唇泛白起皮,舌尖不自觉的舔舐着,试图滋润干涸的嘴皮。
李星驰看了眼放置在床头桌上的水杯,杯内装着满满一杯水,从杯口的干燥痕迹来看,应该已经放置了许久。
就在他打量的这几秒内,陈绍的眼球不规则地转动着,外凸的眼球快要从眼眶中跳出,满眼里全是惊恐之色。
恐怕没有人会把这个枯瘦老态,形似丧尸的中年男人和那个时常登上财经杂志,一手创立世界五百强的成铭集团创始者陈铭联系到一起。
李星驰向门口站着的主治医师看了一眼,示意对方将诊疗报告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主治医师连忙将报告递给了最近的段择,带着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顺带着轻轻关上了门。
李星驰这才重新看向陈绍,态度亲切:“陈叔,听说翡翠园附近的那块商住用地被成铭拍下了。”
似乎是从话中听出了久违的夸赞,他这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那股疯狂劲被压制了下来。
他快速眨着眼睛,仰头看向上方,感叹道:“是啊,那块地,我做了无数的努力,花费了数不清的心血,终于被我拿下了!”
原本沉浸在欣慰和喜悦之中的他,突然语气急转直下,话中带着愤恨。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双眼向前死死盯着,态度就像是对待仇人一样:“我的事业如此完美,偏偏家里人不理解我,说我疯了!”
他转头看向李星驰,眼中带着强烈的欲望,期盼有人能理解他:“我这样拼命,为的还不是这个家!我给了他们想要的,到头来,没一个人理解我!”
李星驰安抚道:“怎么会呢,赵姨对您肯定是一心一意的,大学毕业后就和陈叔组成了家庭,还共同养育了两个孩子。”
似乎是听到了令他动容的内容,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无措地坐着,微颤的手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相册,翻出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慈爱的看着。
唯有这一刻,陈绍仿佛恢复到了前几天初见时的模样。
李星驰瞥视了一眼,发现是一张亲子合照。
照片上的正是陈绍一家四口,背景能看见葱郁绿景,应该是在室外拍摄的。
顶部的阳光照射在男孩的发顶上环成了一个光圈,他身旁笑得灿烂的正是陈绍的大女儿,陈欣然。
站在陈绍左侧,正是他的结发妻子,赵婷。
即使只是一张平面的图片,外人也能从中感受到这个家庭的温馨美好。
又有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这个家庭就分崩离析。
据异研所调查,一个月前陈绍一改平时温和有礼的处事态度,变得应激易怒起来。
曾经因为一件小事当众对下属发火,使得当场难堪的下属当面提出了离职。
自此,公司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而压抑。
不止是在公司,就连平日在家也同样如此。
在来医院前,他和段择先去了趟陈绍家,见到了赵婷。
赵婷对他们的来访显得一点都不意外,她神情自然得接待了突如其来的访客。
“请坐吧,各位。”赵婷身穿一身素色中式高领长衫,肩上披着藕粉色披肩,颈间挂着一条细链,胸口坠着一块祖母绿吊坠。
她转头吩咐保姆准备茶水和果品,整个人的行为举止显得高雅又端庄。
但李星驰还是清楚地从她眼中的血丝和满脸的疲惫中推测出在这段时间里应该过的并不如意。
“赵女士,荣市医院委托我们来调查关于陈绍先生摔落一事,有些细节需要和您确认,需要您的配合。”
赵婷垂着眼,一言不发。
“具我们了解,陈先生出事当晚,您和您的两个孩子就在事发现场。也是您拨打的急救电话,对吗?”
赵婷点了点头,侧身接过保姆递来的水杯,亲自放在了李星驰和段择的桌前。
“没错,的确是我打的急救电话。事发过程我都和警方交代过,你们还需要了解什么。”
李星驰拿起水杯看了一眼,放下后问:“您和警方提及过,关于陈先生的精神方面似乎有些异常。”
“没错,这一个月内,他的情绪变化太大,所以我怀疑他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李星驰:“您认为,他的跌落和他自身的精神疾病有关?”
赵婷拿起水杯的手停顿了一秒:“这只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您会这样猜测呢,据我了解,陈先生家族中并没有遗传性精神疾病。还是说,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他的精神突变?”
赵婷深吸了口气:“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高兴的捧着个盒子回来,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这样明显的情绪变化。”
“晚饭的时候,我好奇地问他,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在宴会上遇到了个大师。”
她语调变得轻缓:“此大师非彼大师,据他说,这个大师精通神术。”
“你知道的,我从大学毕业就嫁给了他,从此做起了全职太太,生活上我为他操心操力,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