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重要。
绥因静静观察者戈菲的反应。
他的系统坏掉了,中断了长达一百年的监视并且对任务有了自己的理解,现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偷偷换了个芯子,他不能透露过多的信息给它了,但对戈菲的窥探和挖掘,他永远不会停下,这很有趣不是吗?
微微颤抖的身躯,坚硬的骨刺,华美的翅膀和不屈的眼神,偶尔带着些幼年时便可窥见的固执和沉默,这种气质随着时间的沉淀变得更加迷人,绥因对此展现了极大的兴趣。
他望着玻璃,抱着戈菲,幻想着他害怕的眼睛和不自觉依赖他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只是他想不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着的雌虫,紧拽着他衣襟的戈菲,目光是那样冰冷。
戈菲垂着眸,如他所想般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任由那双手搭在他的腰上,凝固的血迹被磨成粉沾在他的头发上,他强压着不适感浑身紧绷。
至于被绥因发现这件事……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他想杀他吗?纠结这个并没有意义,不是吗?
他亲爱的雄父,他亲爱的雄虫,他孵化他、养大他,磨炼他又无视他,很高兴能以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他想看,他可以出演孤苦无依的悲惨雌虫。
但杀了他?
只有他能杀了绥因,萨法尔算个什么东西?
虫族是血与欲望浇灌的族群,想要,就得及时出手,母虫已经离去近七百年,可母亲的意志仍然存于虫族,母亲的血性是抹不掉的,他们会为了想要的东西撕扯着斗争,至死方休。
——如若不能为我所掌控,皆应化作我之血肉。
戈菲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已然没了痴迷和疯魔,只剩下无边的冷意和复杂,他的手悄然搭上绥因的肩。
“所以你救了他?”
“没,我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
“我补了一刀,用他的笔。”
戈菲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真狠心。”
绥因似笑非笑:“你也不差。”
戈菲挪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你听到的没错,萨法尔要我配合他杀你,他要的很多,还要你声名狼藉。”
那种看好戏的眼神落在绥因的眼里不亚于调/情,他咬着下唇试图压抑笑脸,但失败了。
“所以你拒绝了,你杀了他,为什么?”
绥因站直了身子,语气肯定:“你爱我。”
谁知戈菲就像是被刺到了一般,浑身尖刺竖起来:“我会赢!我恨你。”
像是在催眠自己。
他说罢便匆匆闭上眼,试图将他推开再离开,只是绥因不愿他如愿,拽着他直接走进淋浴间关上了门。
戈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再度按在墙上,头顶的淋浴头被打开,水流倾泻而下,打湿衣服,地面上的水染上浅浅的粉色,绥因的手伸进他上衣的下摆,戈菲没有拒绝,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这一夜,没有对视,没有亲吻。不约而同地错开视线,手上的力气却从来都不放松,紧紧缠绕着的精神丝就像是命运的傀儡线,牵扯着他们,让他们纠缠。
戈菲甚至分不清痛的是身体还是心,但他愿意为此沉沦,即使他知道他的选择从开始就错了,那个赌约就像个笑话,到现在游戏早已变质,它究竟靠什么维系?
戈菲不说,他也能查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些被忽视的异常现象尽数浮现在脑海之中,绥因侧头看着熟睡的戈菲,略带生疏地靠近他,抵上他的额头,近在咫尺的眉眼并不像清醒时分那样具有攻击性,绥因闭上眼,开始运作精神力。
起初略有生疏,毕竟百年未曾做过相似的事情,但上手后才发现适应只是一瞬间的事。
放大所有的情绪并感同身受,这是他独有的技巧。
刹那间,世界黯然失色,跌入海底,水声充斥着鼓膜,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绥因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压抑和潮湿的房间,海水浸泡下逐渐腐烂的花草树木,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窒息感袭来,脖颈被扼住,泪水莫名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拭去去眼尾的泪,怔愣片刻,又伸出舌尖舔了舔食指。
泪水仍在继续,顺着面颊流淌,又落下,滴落在戈菲的面中,在绥因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戈菲睁开眼,望着他。
“你哭什么?”戈菲伸手,指尖落在他的额头,顺着一缕坠落的发丝下滑,将它别在耳后。
绥因低头看他,木着脸,泪水离眶径直滴落,戈菲眨了下眼,又听见他道:“我不知道。”
“你来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