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居澜三人来了赵家。
赵小苒知道了这件事,也闹着要跟去。赵知行面有难色地看向慕怀清,慕怀清不言,转身上了陆居澜的马车。
一行六人,分三辆马车往城西而去。
马车一晃一晃,陆居澜笑问:“你不怕她跟着去给你找麻烦?”
慕怀清道:“若是今天她坚持下来,没央赵翁送她回去,以后我自高看她一眼。再说,怕的不应该是你吗?”
陆居澜假装听不懂:“我怕她做什么?”
慕怀清也装模作样,顺着他的话回答:“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赵小娘子可是追着你——”
陆居澜倾身向前,手捂住她嘴:“又拿我寻开心,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男子的手宽大温暖,带着薄茧,若即若离擦着她的唇,有些痒。冬日的冷风吹动车帘,她却悄悄红了耳畔。
“你说她吃不了苦,难不成你以前做过?”陆居澜忙着转移话题,毫无所觉地收回手,只有天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无法思考了。
慕怀清收拾了心绪方才回答:“见过。那年大旱,当地百姓流离失所,易人为食。郡守日夜奔走,踏勘饥民成册,散米布粥,累至呕血。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也不过如此了。”
陆居澜紧张道:“后来如何?”
慕怀清道:“灾情平定下去了。”
陆居澜问:“那位郡守呢?”
慕怀清垂眸道:“累出一场大病,没多久便过世了。朝廷的赈灾款迟迟未到,事后竟也不了了之。”
陆居澜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问:“你说的,是不是衡曲郡守,顾若川?”
慕怀清蓦然瞪大了眼,声音微微发颤:“你知道?”
陆居澜道:“我知道,他是祖父的学生,当年受新政所累,被贬衡曲。他给祖父的最后一封信,就是当年灾情发生的时候。祖父说,左相黄晟,和顾若川曾有旧怨。”
慕怀清扯了下嘴角:“是啊,旧怨。黄晟曾为顾若川下属时,私下收礼,被顾若川一通斥责。就是因为这样一件事,衡曲平白枉死数千人。”
陆居澜有些疑惑:“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衡曲,离昌远县也不算太远。”慕怀清怕多说多错,换了口风玩笑道:“妄议当朝左相,可是要被抓去下狱的。”
陆居澜笑道:“要下狱也是我们一起。有你作伴,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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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圈出来一块空地,工匠们正在加紧搭建屋棚。露天的灶台柴火从早烧到晚,难民在灶台前排成长队。
他们简要说明来意后各自帮忙去了。
陆居澜、霍澄和周近野三个力气大的搭建房屋,慕怀清就和赵家兄妹一起施粥。
赵知行明显没干过这些活,面对脏乱的环境和人尽管皱了眉,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卷起袖子。
赵小苒见了锅里寡淡的白粥,嫌恶道:“这粥淡得跟水一样,是给人吃的吗?”
赵知行好言相劝道:“小妹,你既然选择来了,就认真做事,少说两句吧。”
赵小苒强忍不适,蹑手蹑脚地开始布粥,动作很慢,来她这里排队的人明显短了一截。没过多久,重复抬臂的动作就让她觉得手酸,不小心洒了一点粥在手背上,她竟当即松手拿帕子去擦,将碗摔在地上。
领粥的孩子连忙蹲下去捡碎碗,污黑的手捧着雪白的粥,粥水从他指缝滴答滴答落下来。他伸着脖子要喝,被横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碎碗锋利,会割伤嘴,别急,这里还有。”慕怀清说着重新递了一碗粥给他。
孩子什么话也没说,捧着新碗跑到角落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慕怀清这才回身看向赵小苒,道:“正好入口的粥,也能烫得你砸人饭碗?”
赵小苒一双眼拼命往前探,却连那人一片衣角都看不见,被慕怀清一说,顿时脾气上来了,将长勺往锅里一扔,嚷道:“这里太脏了,我不要干了。赵翁,送我回去。”
排队的难民们敢怒不敢言,一时忍了她无礼的话。角落里四个聚在一处的难民注意到了这动静,互相交换了算计的目光。
赵翁本来在一旁帮忙生火,起身要过来,慕怀清挡在他面前,冷声道:“不许送她。”
赵小苒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死皮赖脸巴在我们家,还敢管我的事!”
赵知行皱眉道:“小妹慎言。”
赵小苒道:“你也总向着他,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锋利的话一瞬割伤了赵知行。
赵小苒又冲赵翁喝道:“赵翁,快送我回去,我才不要和这帮贱民待在一起!”
四个贼眉鼠眼聚在一起的难民已经端着碗混进了排队的人群中,其中一个高喊道:“知州的女儿就是金贵,还骂我们脏,是贱民呢!”
其他人跟着起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