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清没作声。
“好了,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赵季青站起身来,“这门亲事你若不愿就罢了,我会替你亲自向霍家的老太爷说明。你也该早点睡了,读书用功虽好,却比不得身体重要。”
慕怀清起身相送:“好,爹爹也是,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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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有山送出草帖子第二天,赵季青就亲自登门了。
斗菊会那天霍有山慧眼如炬,对于逐月有意中人的事喜上眉梢,对方也是老熟人的儿子,知根知底,品行兼优,难得亲上加亲。不像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说了好几门亲,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尽跟他对着干,叫他心烦。
现在可好,赵知州亲自登门,八成有戏,家中终于有件喜事了。其实逐月这丫头才刚及笄,他还想多留两年来着,但难得她有自己中意的人,先把亲定下来再说,晚两年成亲也不是不行。慕无晦这等大才之人,拖一拖说不定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现在心底还乐呵呵地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霍有山正厅看茶,请赵季青落座。
“赵知州可是为亲事而来的?若要回帖,差媒人送来就是,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我要说的正是这门亲事,”赵季青掏出霍家的草帖子,原封不动放在桌上,“还请老太爷恕罪,大儿未谈亲,小儿也不敢逾矩越过他兄长,只能辜负老太爷一番美意了。”
霍有山这下傻眼了,他实在想不出这门亲事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问道: “赵知州可是还有什么疑虑?长幼年纪在我看来并非什么大事,亲事定下来缓两年也行。逐月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我的半个孙女了,她绝对是个顶好儿的女娘。”
“还请老太爷莫要误会,此事全在小儿,他眼下功名未成,也不愿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娘,若是违心应下,那才是不妥,老太爷想必也能理解吧。”
霍有山犹不死心,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只能说两个孩子缘分未到吧。”
霍有山见他言辞恳切,也不再逼迫,最后叹息一声:“罢了,年轻人的事,算我多管闲事了。”
门外,两个人猫在窗边听完了,沉默着。
霍澄紧张地盯着逐月。逐月死咬着唇,竭力隐忍,良久,在屋内两人开始道别时,她猛地往后院冲去。
霍澄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中暗怪自己斗菊会那天没听明白那三个人的哑谜,非得来听这个墙角。
话还得从昨天说起。昨天他在府里晃荡,撞见媒人拿了个草帖子出去。他疑心祖父又在给他说亲,但不敢当面再顶撞 。今日见赵伯伯上门,很是吓了一跳,心想祖父莫不是说亲说到知行家去了,于是赶紧拉了逐月过来盯着。谁承想是这么一回事。
他心中不光骂自己,连带着将那三人也骂了几遍,赶紧跟上了逐月。
逐月跑到后院,坐在水塘边上,一块又一块往塘里砸石头发泄。池水清澈,游鱼受了惊吓四处逃散。
霍澄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都不知道……”霍澄挠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逐月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委屈道:“老太爷好端端跑去提亲做什么啊,我自己都还没机会说,就这么结束了。”
“都怪无晦,不识好歹!”
“你骂他干嘛!”
“我,我这是帮你出气。”
逐月的手猛抬起来,又顿住,软绵绵垂下,手中的石子最后也没激起什么水花。她颓然道:“算了,反正他也对我无意,省得日后难堪。”
涟漪一圈圈荡开,消散,最后仍是平静的池面,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下不会放在心上呢,”逐月又重复了一遍,“我才不会。”
霍澄松了口气:“对嘛,这天底下大好男儿多得是。”
“不过郎君你的账我还记着。”
霍澄糊涂道:“什么账。”
“我要向老太爷告状去,说你以为这是你的亲事,憋了一肚子坏水想坏了它。”逐月说罢起身跑开。
霍澄连忙在后面追:“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别乱说。”
“你吊在树上准备用来对付媒婆的一盆面粉我都看见啦!”
“好逐月,那是我喂松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