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要找李砚书问清楚,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非要与他成亲,可是从前崔氏几番催促,李砚书也对她热络真情,与他长久相处下来,因他性情秉性,她也生出好生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
她才殷殷提出要他早日筹备婚事,彼时他满面的欣喜是真,可今日他的爹娘却在这里说着要退亲。
孰真孰假,她也有些分不清了。
她看了一眼李氏夫妇,转身便提裙离开,旁人说十句百句都不作数,她要亲自问李砚书。
便是退婚,也要他亲自说出口。
后门处鹅黄的身影一闪而过,卫子羡拧着眉,神色不悦,也不欲再多说。
“此事非我一人能做主,这亲当初是同我母亲所议,也须知会阿棠,今日就到此,有了着落,我会遣人知会二位。”
说罢,他便拂袖越过两人离开。
他绕过那丛竹子到后门处,青石板小径上落下一串远去的脚印,卫子羡伫立抬眸,抱臂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眸子微眯。
他对谢棠再了解不过,知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也清楚她肯定是去找李砚书了。
但这都无碍,谢棠今日注定是要失望了。
***
小厮再次传信进来时,李砚书捧着书的手微滞,仿佛就连翻书的气力都丧失了。
他抬眼看了眼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哑声道:“她还是不肯离开吗?”
小厮为难道:“郎君,谢姑娘说,您何时见她,她何时回去。”
李砚书轻笑一声,他喜欢谢棠这种真性情,也爱她这种性子,只是……
他将书丢下,起身往外走,拖也没用,在他应下爹娘和舅舅他们的提议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情景。
只是没想到,阿棠来的这么快。
今日天这么冷,他已经悔诺伤了谢棠的心,要是再令她伤了身,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正是昼短的时候,加之今日阴沉的天,天地间已是昏暗一片了。
看清谢棠的一瞬,李砚书却觉着周遭都亮了起来。
他脚步滞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难以前行半步。
他怕这就是今生最后一面,便恨不得多看谢棠几眼,好将这时刻拉长些,能将她的容颜印在心中。
“李砚书。”
少女清亮的声音忽然唤了他一声,却是谢棠已然看到了他。
李砚书有些失望的叹息,缓缓向她走过去。
他一副躁眉耷眼的模样,憔悴万分,与平素大不一样,谢棠心生疑窦,直言道:“你爹娘要退婚,你可知晓?这其中可有隐情?”
到底是惦念着他是迫不得已的,只要他肯说,她就能好生同他商议筹谋,一同解决了这些事,今日之事她也能一笔勾销。
可沉默半晌的李砚书却看着她道:“阿棠,是我对不住你。”
谢棠心凉了半截,她压下满腔复杂情绪,仍是轻声问他:“可有隐情?”
李砚书鼻腔酸涩不已,他如何看不分明谢棠的意思,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中之人陷入险境。
他深深看了谢棠一眼,躬身作揖,歉声道:“对不住,是我辜负了你。”
谢棠没有应声。
李砚书攥紧手,想起爹娘先前嘱咐的话,他眼前逐渐模糊,都有些看不清地上的雪了。
喉咙里像是灌进了风雪,滞涩难张口,许久,他才一字一句道:“我才疏浅薄,春闱之后怕轻易难得高官厚禄,但若是能攀上国公府便能借着贵府东风,谋得一官半职,往后官场也能平步青云,这才同姑娘提亲。”
眼前已经什么都不看清了,他甚至都没法过多思考,只缓缓吐出那些锥心之言:“临近婚期,我见姑娘对我动了芳心,可我……可我其实是心有所属的,我实在是不愿令她伤心,只好辜负姑娘。”
直到说完,他仍躬着身子,没有起身。
谢棠看着他墨发上沾到的雪花,看他在寒风中被冻到发红的指节,她别开眼。
最后一遍问他:“你所言当真?”
李砚书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
“够了。”谢棠制止他,扶起他的手。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的一瞬,李砚书心中更是酸涩不堪。
眼前逐渐清晰,他看着谢棠明艳娇俏的脸庞,双唇微动,禁不住往前一步:“阿棠。”
谢棠冷眼看着他,随后扬手便是一巴掌,在这寂寂之地显得尤为刺耳。
随即转身便走,再也不曾看他一眼。
“往后你我两清,再也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