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气的说不出口,李砚书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望着这一片狼藉的场面,问道:“父亲如今要如何处理?”
李勤道:“映语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妹妹,她才没了亲娘,虞氏家产又被族中吞下,她孤苦伶仃不远千里来寻我,我又如何能抛下她不管,这些年,我已欠她母女二人太多,正是要弥补的时候,自然是要让她认祖归宗,做我堂堂正正的李氏女。”
崔氏捞起桌上茶盏就丢了过去,“你休想!”
茶盏不偏不倚砸在李映语的腿上,小姑娘吓得惊叫一声。
李勤瞬间怒火上涌:“你——”
恰在这时,珠帘一阵叮咣响,又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她几步挡在崔氏面前,怒目圆睁看着李勤:“爹,你还想做什么!”
李勤看向门外小厮:“谁让她出来的,将她带回去!”
李映绵紧紧抓着崔氏的肩膀,道:“今日是不得罢休了,那就分说明白,你休想让我回去。凭什么要让我娘受委屈。”
她看了眼怯生生的李映语,语气嫌恶:“我就不让她留在府中,若是爹非要如此的话,那这家中,要么她留,要么我留,爹你选一个吧。”
李勤看了一眼站在一处的母子三人,心中颇有寒凉:“那你是要我的骨肉在外流离失所吗?我告诉你们,那不可能!”
李映绵倔强地看着他:“您不为我娘考虑,我和哥哥总得站在娘这一边,怎能任由你们欺负我娘。”
堂中静了许久,崔氏欣慰,李勤恼火,李映语更是惴惴不安,怯生生喊了声妹妹。
李映绵更气了:“你住嘴,我才不是你妹妹!”
跪在地上的婆子将李映语裙摆的茶叶都拨弄干净,看着那嚣张跋扈的姑娘,再看看自家姑娘,想起贵人之前所言,忍不住道:“姑娘莫要咄咄逼人,我家姑娘只是在泾阳待不下去,万般无奈才求助于贵府,不过几年光景,嫁了人日后也不会再碍着姑娘的眼,姑娘且给条生路。”
李映绵说不,“既知碍眼,又何必来汴京。她现在就碍我的眼,我一刻也待不住。”
李勤气得指着她,“你——”
崔氏平息下来,神思也清明了许多,见他这般,道:“当年我父亲收你为徒,为你传授医术,更将你寡母接到我娘家,悉心照料治她腿疾。我崔家待你不薄,没有我父亲余荫,你如何能这般快做到这个位置。李勤,你背我在外与人偷情,是为不忠,如今为他们与我争辩,全然不顾我崔家待你恩情,是为不义。你这不忠不义之人,凭什么要我容忍她?”
她指着李映语道:“你现在将她打发走,我便什么都不追究,否则——”
那婆子挡在李映语面前,终是狠下心道:“夫人如此咄咄逼人,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当真不觉问心有愧吗?”
这腌臜婆,崔氏呵道:“住嘴,此处岂容你放肆!”
李映语扯了扯她衣袖:“周妈妈,算了吧,咱们走吧,泾阳是虎狼窝,汴京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走吧,天大地大,总有一隅容得下我。”
周妈妈将她的泪擦去,看着崔氏道:“夫人当真如此狠心,要赶走姑娘离开?”
崔氏不应她,端的是一副高傲模样,可心中竟也因这老妪生出几分不安来。
周妈妈转而看向李勤,道:“还请大人屏退左右,老奴有要事言明。”
李映绵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见李勤挥退下人,崔氏手中绞着帕子更不安了。
周妈妈扶起李映语让她坐在椅子上,众人皆落座,堂中只余炭盆里几声轻响。
门窗紧闭,屋中暖烘烘的。
她看着对面崔氏母子三人道:“姑娘和郎君确定要留下吗?”
李砚书颔首,李映绵昂首道:“我不走,我瞧你今日还能诌出什么来。”
崔氏忽然背后生寒,昔年旧事浮现在脑海,她强稳住心思,安慰自己道,那事儿做的隐蔽,定不会有人知晓。
李勤有些疲惫:“何事需如此谨慎,现下周遭无外人,你讲吧。”
周妈妈称是,随即看着崔氏道:“夫人还记得熙宁二年的秋末,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言一出,崔氏大骇,面色竟苍白如纸。
李勤蹙眉道:“何事吞吞吐吐,熙宁二年如何了?”
“那年大人同我家娘子相识,三月后,娘子有了身孕,便是姑娘。”周妈妈跪在地上,看着上首之人,“同年,贵府夫人有了身孕,是也不是?”
李勤说是,“映绵就是那年怀的,次年所生。”
“别说了!”崔氏忽然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有些站不住,她撑着桌子,厉声道,“别说了,你们留下,我同意你们留下。”
李映绵紧张的看着她娘,“娘,你怎么了?”
李砚书眼皮子直跳个不停,顿觉不妙,冷眼看向堂中妇人。
崔氏反应异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没有就此打住的可能,李勤心中疑窦丛生,怎可罢休。
他肃声道:“你继续说。”
周妈妈深深看了眼自家姑娘,像是要将她容颜刻入自己脑海。
须臾,她扭头看向李勤,朗声道:“大人确定当年夫人所怀的,就是映绵姑娘吗?”
崔氏几近崩溃,却仍强撑着道:“刁仆休要胡言,你可知你今日再胡乱污蔑。明日我一纸状书告到开封府,免不得治你个重罪!”
周妈妈不惧,也不管她。
直直看着李勤道:“大人就这般确定,生下来的就是映绵姑娘,或者说,大人难道真的不知,夫人当年腹中胎儿究竟是谁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