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鸣轻快应了声便出去了,卫子羡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将手中的书置在桌上,抬眼看向门口。
谢棠方迈过门槛,便对上了卫子羡直直看过来的一双眼,她脚下险些踩住裙边,连忙稳住身形,继续往里走。
她带着几分小心的讨好将食盒放在桌上,跪坐在他斜对面,笑道:“四哥哥,歇会儿吧,这是我做的药膳粥。”
她说完,一双杏眸直直看着卫子羡,眼巴巴的,像是在等他夸赞一般。
但她等了好久,他才勉强说了句:“辛苦了。”
谢棠肩膀一下就塌了,手指扣着桌角,心里的失落和挫败感瞬间就袭遍全身。
她之前为他下过一回厨,那日手还被烫伤了,卫子羡得知后并未责备,反而拿着膏药替她仔细涂抹,耐心又温和的夸赞她。
谢棠想,这回即便他不夸赞自己,但总该对自己的态度该缓和一些了吧,自从二人戳破之后,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可是没有,他甚至都没怎么看过来。
她自我安慰罢,又振作起来,轻声问他:“我替你盛你一碗?”
卫子羡这才正视她,凤眸平静的注视着谢棠,没有错过四目相对时,她眼中霎时升起的慌乱和紧张。
他垂下眼帘,见她手上并无什么新伤,淡淡移开眼,这才启唇道:“阿棠近日功课完成的如何?”
谢棠一滞,呆愣的说:“还好。”
卫子羡凌厉的凤眸再度看过来:“陈夫子说你近来浮躁,不如平素认真。”
这夫子怎么还给人告状,谢棠感觉自己脸颊霎时间就生了火似的。
她急忙辩解:“只是有一回同迎儿说了几句话被夫子看到。”
越说声音越低。
卫子羡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看了眼低着脑袋的小姑娘,她手指抠着桌面,长睫颤动跟振翅的蝴蝶似的,撇着嘴角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敛眉看着食盒,道:“日后这种小事就交由家中女使去做,你安心读书。”
虽没有训斥,可谢棠心里还是难受,她呆愣愣看着卫子羡,脸上的笑意都滞住了。
她小声的说“可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我知道。”卫子羡语气毫无波澜,跟平素没什么差别,但说出的话比锥子的还刺人心,“日后不必再做了。”
谢棠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看着卫子羡,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黛眉载着无尽的哀愁。
语气哀伤:“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子羡膝上指尖攥的发白,强忍着没去看她,冷静道:“阿棠,你最近做的这些事实在是没有必要。要是你还抱着那种心思,我劝你早日放弃,多余的话我不说,你亦明白。”
他继续冷静阐述:“我早已说的分明,譬如日头永远东升西落,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这几日他对自己的温和和纵容,谢棠还以为是他心底动摇了,但卫子羡的这几句话,将她又一回打回原形。
可让她怎么甘心呢,谢棠看着他,眼圈已经红了:“四哥哥,但你不一样。”
卫子羡语气仍旧冷静,他看着谢棠,温声道:“阿棠,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
谢棠“腾”的一下站起来,怒目看着他,心底充满了酸涩的情绪,夹着几分难掩的痛苦和失望。
“谁要做你妹妹了。”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卫子羡,心里憋闷难耐。
卫子羡抬起眉眼,看着她,眼底一片平静,谢棠的心瞬间就跌入了谷底,她眉间死死拧着,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
他云淡风轻,闲适有度,跟几近崩溃的谢棠截然不同。
谢棠泪眼朦胧着,越看越觉得难受,胸中涌上无尽悲戚。
头一回失了分寸,瞪着卫子羡,一字一句道:“卫子羡,我讨厌你。”
很久之后,卫子羡才松开攥紧的手掌,掌心之中是几个被人使劲摁出来的凹陷。
冯鸣战战兢兢进来,昏暗屋中,坐在椅子上的人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屋中烛火皆未燃,几缕惆怅的月光洒在地上,更添寂寥。
他低声喊人:“主子。”
卫子羡没有看他,只低声吩咐:“令府医去竺屏院,看她今日可有伤到手。”
冯鸣应下,正欲出门。
隐在黑暗中的人又道:“不必说是我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