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况怎么样?”
酒店内,忒弥斯敲开房门,反手砰地把侍从关在门后,问坐在床边紧紧掐了掐眉心满脸疲倦的褚寻鹤,“如果情况不好,我立刻联系塞壬,让他从亚特兰蒂斯赶过来——无论怎么样,都必须先把他的魂魄稳住。”
褚寻鹤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用,有我的半个龙丹,他不会出事。”
忒弥斯这才放下心地点点头,想了想终于大发慈悲地:“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了。”
“也是,温珣拼了这条命都要把你治好。”忒弥斯嘀咕两句,床边是坐不得的,一坐褚寻鹤立马发疯,她挑挑拣拣,最终坐到角落沙发上,静静盯着他发了会呆。
须臾,开口道:“褚寻鹤,如果最后一战里你死了,温珣……”
褚寻鹤打断她的话:“我的龙丹会代替我,永远保护他。”
“拜托,如果想要杀死他的,是温珣自己呢?”
“……”
褚寻鹤闭了下眼:“他不会死,无论用什么方式,我会让他活着。”
这句话或许对温珣的影响太深了,话音一落,褚寻鹤便感受到手边传来极轻地一声呻-吟,旋即一只手迷迷糊糊地从被褥中伸出,摸索着握紧了他的手。
那个动作依赖意味太浓,就像摁下了什么按钮一样,几乎转眼间褚寻鹤的目光便柔和下来,冰雪消融般,沉沉地落在了那只紧紧攥住自己的手上。
过了半晌,他反手握紧,安抚地摩挲着,待对方没了声音才小心放回被中。
再侧头,正巧对上忒弥斯一张写满烦躁和暴怒的脸:“不行,现在看你还是很不爽,温珣这么好的人,最后怎么会盯上你这个混混?”
褚寻鹤:“……”
他冷脸:“与你无关。”
忒弥斯:“他是我的哥哥,怎么和我没关系?”
这话戳中某人心底最深的小心思,褚寻鹤斜睨她一眼,罕见地做出了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动作——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胸口:“他是把我养大的人,真算起来,我才是那个和他最亲的。”
忒弥斯:“…………”
她一张漂亮到举国赞美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我当时怎么没有一刀砍死你——狗崽子。”
褚寻鹤淡笑不语,满脸自豪。
忒弥斯又絮叨两句,嘀嘀咕咕地走了。
狗崽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在踏出门槛的瞬间砰地关上门,扭头,坐回床榻旁,捞起一撮银发放到唇边吻了吻。
龙丹传来的信息依然不算好,温珣先前挡刀的那一下用了全力,后来又强行燃烧魂魄榨取神力为他疗伤,本就脆弱的神魂遭遇双重伤害,能够保持不碎,都是靠褚寻鹤半个龙丹源源不绝的同源力量支撑。
但能撑多久?
褚寻鹤不知道。
他……很害怕。
如果说最开始在阆风,用以自己神力熔炼的锁链禁锢对方,是害怕温珣再像五百年前一样抛下自己离开,后来生剖龙丹,神识交融,恨不得把人一举一动都禁锢在自己的注视里,却已经是源于恐惧了。
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他在那真真假假的谎言与真相中,意识到比起看着温珣离开,他更害怕看见……对方死去。
如此不安,如此惊恐,以至于有的时候,阴暗而变-态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些,比如那次强行催动神力,撩动温珣识海的举动,又是否真的会消磨对方的爱意?
佣人端来热水,放下时的声音拉回褚寻鹤思绪,他晃了下神,转身浸-湿干净的毛巾,一手把人轻柔地扶起,一手细细擦去唇角嘴边干涸的血迹。
一点点擦去,等全部擦干净,半条毛巾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
褚寻鹤把那块黑红交加的毛巾丢进汤里,坐在床边抖着手盯了会,忽而开口轻轻唤道:“温珣。”
没人回答,那声呼唤就像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落在酒店地毯上。
褚寻鹤闭了下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摁亮了临走时天照塞给他的传讯纸人,对那个纸扎的小人淡淡道:“发现什么?”
天照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那个小人不动的嘴中传来,显得有些怪诞和奇异:“卡特琳娜在和……他们聊天。”
“聊什么?”
“女人,香料,珠宝,还有……绿洲,”天照严肃地说,“但是无论聊什么,总能非常自然地提到提到种族之间的资源差异。”
“……”
褚寻鹤摇头:“绿洲和沙漠的差异,从古至今都有,无法作为判定她古怪的证据——还有别的吗?”
“啧别急,让我看看……有。”
褚寻鹤目光一冷,听见人偶毫无缘由地挥舞了下短短的手臂:“他们谈到了去年维多利亚之死。”
顿了顿,神明悄声继续道:“他们的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看得出来,这个妓-女非常擅长挑动人心。”
“她先是装作惋惜地聊起这件事,快速挑动对方情绪后再通过语言来刺-激对方——果然,有一部分人开始说要动用武力了。”
褚寻鹤捻了捻指尖:“这个人,我曾经在米德加尔特的一个罪人的庄园里见过。”
“嗯?那时候她还是舞妓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身后传来声响,褚寻鹤眼皮一动,将纸人放在床头柜上,扯下了罩在头上的被子,淡淡道:“醒了?”
床上,温珣陷在丝绸薄被和软枕之中,半阖着眼,看着他费力地张合了几下嘴唇:“……”
褚寻鹤端来杯水,扶起他一点点地喂了些,总算把嗓子喂出声了:“刚刚是天照的声音?”
褚寻鹤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