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尼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所以你来做什么?”
“……”卢修斯放下茶杯,轻轻叩了叩木头桌面,半晌淡淡道,“想在开战前七日,向我神询问一些问题。”
尼奥尔德没来由地有点不好的预感,不知哪来的妖风一吹,又把他似有若无的警惕吹没了,只记得裹紧了外袍:“说。”
“第一日的问题是,”卢修斯抬起眼,对上神明霜雪般的眼睛,“林奈娅的生命,是您续上的吗?”
……
屋外很吵。
尼奥尔德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什么,玛尼在冷嘲热讽,提尔似乎在劝说,褚寻鹤听见了,手腕一动,又被钻心的疼痛刺-激清醒,缓缓睁开眼,木然地望着面前漆黑。
他昏睡了太久,又发了太多次疯,此刻意识浑浑噩噩,不太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还能感知到温珣不在身边。
不,不是不在身边,是生死未卜。
想到这,褚寻鹤心头那股难言的暴虐又有死灰复燃的意识,他在漆黑中无声地铮动了手腕,让疼痛混杂着鲜血,一点点熄灭胸口的暴虐。
要冷静。
他吸着冷气,告诫自己。
要冷静。
屋外的声音还在继续,突然,他听见一声刺耳的巨响,旋即,某位不该在这的先生罕见地颤-抖着声音:“此话当真?”
哦?
这家伙居然会发-抖?
褚寻鹤呆呆地想着,又听玛尼冷冷道:“我从不说谎。”
切,是不说谎,只会骂人。
褚寻鹤转了转眼珠,沉沉睡意再度袭来,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麻木的两腿好受点,缓缓闭上眼。
无聊。
还是睡觉吧。
他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用龙化的舌尖舔了舔脸颊。
嗯,血腥味。
“褚寻鹤?”
突然一声询问响彻识海,褚寻鹤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失控地扯动锁链,发出哐当巨响。
“温珣?”他艰难地张合自己干裂的唇-瓣,“温珣?是你吗?”
对方不答。
褚寻鹤用力掰动腕上的锁链,用头顶生出的晶亮龙角一下一下敲击墙壁,孩子般贴着墙面问:“你在里面吗?”
“……”
识海里传来粗重的闷哼,像是对方在动作时不小心牵动了哪里,疼得要叫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褚寻鹤听着这声音就心头发紧,瞪着眼睛急促地问:“你怎么了?受伤了?严不严重?疼不疼?温珣?温珣!”
“……我没事。”又是几声闷哼,听上去像是温珣换了个姿势,手腕脚踝处当啷脆响,“只是有些冷。”
“……”褚寻鹤不太相信他这句话,揪心道,“真的吗?”
温珣声音虚弱的下一秒就要断气:“嗯。”
“温珣。”
“嗯。”
“温珣?”
“……嗯。”
“温珣。”褚寻鹤不厌其烦地叫着,察觉到自己手臂有些痒,伸出指甲尖利的手抓了抓,带出一串血滴,被他不耐烦地甩开,“我好想你。”
听上去温珣像是笑了声,柔柔地说:“嗯,我也是。”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想抱着你,”褚寻鹤说,把发烫的侧脸贴在墙面上,“你不让我亲,我就抱着,蹭一蹭,什么都不做,温珣,我好想你。”
“……褚寻鹤,”温珣被他说得声音更软,语气却更冷,“别发-情。”
褚寻鹤委屈地皱起眉,用龙角轻轻蹭了蹭墙壁。
半晌,他开口:“温珣,你是故意被抓的,对不对?”
“……”
“啊,”龙化的神歪着头,金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我猜对了。”
温珣还是不吱声,但褚寻鹤能够从龙丹的躁动中察觉到,他在紧张。
他眯着眼,舔了舔后槽牙,眼底流光划过,刹那又强行吸纳了一部分云螭的力量,剧痛立刻撕扯着他的神智:“……唔!”
“褚寻鹤!”
这一次他能够依稀察觉到温珣的心情了,这会是在生气,不用想都知道脸气红了:“不准胡闹!”
“我没有胡闹啊,”挺过第一波龙化的剧痛,褚寻鹤勉强擦去脸颊冷汗,嘟哝道,“我只是,太想你了而已。”
“……”
他察觉到对方的沉默,微微笑着:“温珣,你啊,是不是又想去挡预言?”
“……”温珣不说话,但是褚寻鹤感受到心头涌上一丝奇怪的情绪,酸酸胀胀,似乎是愧疚。
愧疚。
褚寻鹤于是又说:“原来是赎罪。”
温珣心头一跳,被他捕捉个正着。
褚寻鹤的声音不知道温柔成了什么样:“你没有罪。”
“你值得活下去,也值得一切。”
“……”温珣一声不吭,如果龙丹中暖流淌过,恐怕褚寻鹤根本不会知道他曾经为这句话动容过。
这人就是这样,看着随性,有些心思宁愿烂在心里也不对外说。
褚寻鹤想着,将头靠在墙面上,假装是透过冰冷的墙体,和爱人呼吸交缠。
“以及,”他轻轻地说,“你尽力了。”
“余下的,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