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笑容一顿:“这位……”
他想了想:“先生,难道不能喝酒?”
“身体不好,还是少喝些。”褚寻鹤头也不抬,顶着温珣灼灼注视喝了两口酒,“阁下千里迢迢从首都赶来此地,可是尼奥尔德出了什么事?”
“啊,”卢修斯摩挲了下杯把,黑色皮套握住洁白的瓷器上,无端渗出一丝奇妙的反差感,“并非如此。”
他说着,两手自然交叠在膝头,两条长腿被包裹在银灰色西装裤里,显得格外笔直锋利,包裹在皮手套里的修长十指在油灯照耀下非常漂亮,远远瞧去,简直就像是某个杰出的钢琴家,而绝非一位上阵杀敌的骑士。
但褚寻鹤神色丝毫未松,无声绷紧了一根神经,手指神经质地摩擦酒杯冰冷滑腻的表面,须臾笑了下:“那是?”
“贵客跨千里之海来到米德加尔特,本该由我国神明接待,”卢修斯端起酒杯,不打招呼往温珣那装满滚烫茶水的杯子叮当一撞,收回喝了口,“只可惜,陛下身体抱恙,便只好由我来代劳了。”
温珣正在桌子底下偷偷从玛尼杯子里舀一勺热酒,乍然听到叮铛一声,手一抖,热酒哗啦全撒在了地上。
温珣:……
在桌子底下偷偷给温珣递酒的玛尼:……
两人低咳一声,神明装模做样地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没话找话地问:“他现在如何?”
卢修斯笑容不变:“尚可,只是无法长久站立,否则便气短眩晕。”
温珣:……
他迟疑地:“这算尚可么?”
卢修斯非常从容地点头:“是的。”
温珣再次:……
气氛随着应答堕入沉寂的死水,过了一会,温珣满意地从玛尼杯子里偷到三口热乎乎的甜酒,尝完旷别多日的酒味,一抹水光潋滟的唇角,低咳两声:“方才阁下提到提尔……若是他已经回都,奥斯特港口又由谁负责管理?”
“没有人。”
“什么?”
“事实上,先生,”面前这位先生非常彬彬有礼地摊开手,一双翡翠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由于神明重病不愈,这个国家的很多地区,都已经处于没有人员管理和保护的境地。”
“……”温珣坐直,冷冷道,“十二位圣骑士难道也力不从心么?阿斯加德贵族家族,也应该施以援手。”
“很遗憾,答案是肯定的,”卢修斯喝了两口酒,半长的金色卷发随着肩膀的耸动滑下一点,“米德加尔特是一个领土广阔的地区,更何况冰川常年不化,暴雪日日不息,一位骑士只能管理一块地区,再多,他也无能为力。至于贵族们,他们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有时间搭理我们。”
这可不是神明想要看到的样子,还是说,你们的贵族,也已经不再听从神明的指引?”
卢修斯半带调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迎着褚寻鹤的目光,温珣难耐地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端起热茶喝了几口,说:“米德加尔特是神的国度,国内每一个人都理应信仰神明,并听从神明命令行事,可如今大难在即,贵族为何没有施以援手?无信仰者又为何增多?”
“……”卢修斯状似无奈地耸耸肩,“您还真是直白。”
顿了下,他望着温珣:“不过我很好奇……作为能够陪伴在神明身旁的人,您究竟是什么……”
“这重要么?”温珣端着茶杯暖手,依旧懒懒陷进软椅中,“这不是你应该在意的。”
他平静地对上卢修斯翡翠色的双眼:“您应该关注近日来肆虐的洪水,和国内日益增多的无信仰者,或许还包括贵族的阳奉阴违——如果您已经知道原因,那么为何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看见解决方案?”
“……”
卢修斯微微一笑:“先生,您的口吻,未免有些——”
“有失尊敬,我当然知道。”温珣说,“不过我认为,在神明重病之中,麾下的官员更应该齐心协力,努力工作,好支撑国家运转不是么?”
卢修斯:……
看得出这位先生对温珣突如其来的针对感到茫然,笑容生硬地干在脸上,长眉微不可察地一皱,须臾答道:“这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冲温珣身侧一瞥,理了理腕口袖扣:“想必几位应该记得,那几个无信仰者想要抢走的几箱货物吧?”
温珣点点头,肩头忽然一沉,扭头一看,就见身侧的青年已经抱住自己一边胳膊,把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肩头,闭上眼睡熟了。
再一看,两颊通红,明显是喝醉了。
温珣:……
他默默伸手,把快倒下去的脑袋扶住:“明日六点半,在酒店门口等你。”
卢修斯神色微变:“不继续谈了——”
“尊敬的首席骑士先生,”玛尼这副模样显然走不了路,温珣也懒得再叫人将他唤醒,拉过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头,起身对卢修斯点了点头,“既然您会护送我们前往首都,那么今日和明日谈论都是一样,也不急于一时。”
“况且——”
他垂下眼,视线冷冷落在卢修斯腰间的佩剑上:“况且,我认为也需要给您一点时间,去思考如何解释为什么……
“您腰间佩戴的,是神明尼奥尔德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