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倒吸一口气,两指扣住他完好的那片皮肤,喝道:“怎么回事?!”
说话间,冰雪般凌烈的光芒刺破黑沉,霜寒冲背而来,当头巨浪在离树梢分毫之间被牢牢冻住,惊魂未定的士兵又是一阵雷鸣似的掌声。
褚寻鹤助宋泊舟暂时定住洪潮,匆匆赶来,一眼瞥见糟糕透顶的指骨,眉角一抽:“这是……”
“有人强行驱动神魂熔炼,”谢无今说,“作为承载者的我开始被腐蚀了。”
“能察觉是谁么?”
“……不知。”
就说两句话的功夫,伤口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整只手都已经露出骨头,鲜血不要钱地流,看着让人生寒。
温珣冷着脸,小心翼翼地举着那只伤口还在扩大的手,朝一旁照镜子照得开心的瓦沙克招了招,指着谢无今不成人样的骨节:“来看看。”
瓦沙克走来,脖子懒洋洋一弯想靠在温珣肩头,被褚寻鹤一个眼神赶到旁边。
他低头看,在潮水冲撞巨冰的咔嚓声响中风-骚地一挑眉:“唔,是那个神经病干的吧。”
他说着,抬起一指嫌弃地伸向因为不说人话被白笙用布条塞满喉咙的苍梧:“喏,那个也是,比你还不成人样——如此看来你还算好运。”
顶着个骷髅手的谢无今:……
他礼貌答道:“多谢安慰。”
瓦沙克挥挥手表示不用道谢,下次拿剑把我怼回长庚的力道轻点就行。
一旁来自未来的谢无今哼笑一声:“看来是被打习惯了,居然还想着下次。”
说完便迎接到身旁几人震惊的目光,他微愣,笑着无奈耸肩:“寂寞了八百年,哑巴也能舞出花。”
谢无今若有所思,宋泊舟面露惊恐,瓦沙克大叫一声闭嘴,被褚寻鹤一个摁头缩回温珣背后。
出发前以防自己受伤,谢共秋囫囵往包里塞了几捆纱布,又被侍卫临时临头偷偷递了伤药和止血药,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
白笙不要命地给那只骨骼尽显的手布上厚厚几个治疗法术,谢共秋紧随其后,拿药和纱布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
谢无今这情况,谁也不知道到底哪种办法有效,索性都一股脑堆上去,能起点作用最好。
只是也有可能,药石无医。
温珣走到苍梧面前,反手扯着瓦沙克的衣领把人拉到身边:“说吧,刚刚想说什么的?”
瓦沙克支支吾吾。
温珣啧了一声,罕见地急躁起来:“说!”
“好好好你别急……”瓦沙克一见把人惹急了,摆摆手急忙道,“我说温祭秋……你应该很早就猜到了吧?”
温珣斜眼看他,垂手扣住苍梧侧面生出的一张脸,两指用力拔出口中一块皮肉,垂眼就见上面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瓦沙克没注意这点小动作:“这个幻境,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建立的。”
温珣没吱声,手指动动把那片东西塞进布袋里,闭嘴当作默认。
瓦沙克:“谢无今是谁?从小,被你捡回来放在心尖上的孩子,为了压他身上的孽债你连菲尼克斯都舍得给他,怎么舍得让他魂飞魄散?当时塔尔赫尔引导苍梧建立这个幻境的时候,就已经算准了你狠不下心。”
温珣扯起唇笑:“我自然狠不下心。”
那是谢无今,是旧神罪孽造就的谢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是他从死人堆里一步一个脚印救出来的孩子,也是温祭秋这个名字的创造者,他怎么痛下杀手,他怎么舍得举剑?
“所以啊,”瓦沙克一摊手,“苍梧方才说,此间怨和孽债一旦熔炼,地脉被污染,不仅冥陀兰会顺着地脉蔓延整个阆风和大陆,时空也将扭曲——未来将会降临在现在。”
他抬手一指龟裂的巨大冰川:“这就是影响之一。”
“温祭秋,这是在逼你去死呢。”
温珣一哂。
神明永生,但神,也会陨落。
或是由于天命,或是由于自身,或是……燃魂。
温珣以凡人之躯,惩戒之体,擅自动用时间之火,就是用自己的神魂为燃料,滋养其为自己所用。
神明的魂魄,坚韧,也强大。
这代表着,以魂入阵,再投以全身神力,纵是旧神设下的,再古老再坚硬的幻境,都会迎刃而解。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褚寻鹤被规则束缚,更被旧神约束,无力破局,冥陀兰承载怨孽,动之影响所有此间无辜生灵,若不杀镇石,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办法——
燃神魂。
他心中微动,垂下目光,徐徐展开刚刚从苍梧口中抢来的皮肉,指上鲜血朝皮面一抹。
显出繁复却熟悉的献祭神魂咒语。
也就是,让收回菲尼克斯的旧神,用自己本就残缺的魂魄,再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