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抬步上前,催动灵力附于剑身之上,从而吸引魔物注意,一手凝灵力作水刃,抬手间斩断蠢蠢欲动的两只狼爪。
周遭的黑暗已浓重的不似正常黑夜,他心知这是祭祀反噬后带来的副作用,垂首半阖了金眸,沉声凝神听周遭动静。
耳尖闻见沙沙轻响,他眼风一扫,手中长剑心有灵犀般脱手而出,流光般扎进一处墨色中,噗哧入了血肉。
再走近,两个魔兽已经委地不起,绝了气息。他蹲下身,两指探进腹部取出其中物件。转正一瞧,却不再是昨日所见的请神仪典,而是个雕凤镂空银镯,其中缀了银珠,甫一轻晃,便可听见铃铛在镯中叮铃叮当响的脆耳。
这是他丢失的那个银镯。
这百年磨损,纵然其他记忆能够在时间和种种熔炼中错乱粉碎,除他送与谢共秋银镯之外的三个伴生之物的下落,他记得一清二楚。
手中镯子,本该早已融进焚魂之海中了。温珣面色一肃,迟迟察觉自己上了某个混-蛋的计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轻佻灵动,温珣不用回头,都可瞧见那人裸足踏在地上,轻而浅,浑然若蝴蝶点于花蕊,甚至连碰地的足尖都用微风细细包裹。
他头也不回,攥着镯子直起身,声音裹着淡淡的潮意:“塔尔赫尔,什么时候我们见面,都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了?”
背后身影顿住,像是踟蹰数秒,开口的声音哑的像刀刃刮擦铁器:“我不是祂。”
温珣心一惊,终于舍身回头,撞见一片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雪白,足尖染血,发尾霜白。
——是几人先前见过几面的那位白衣青年。
温珣啊了声:“你是谁?”
那身影缓缓点头:“看来你很敏锐。”
他的斗篷肥大,兜帽遮了大半张脸,模糊中温珣只能瞧见轮廓熟悉的下颌,还有白如纸的唇-瓣。
像是在酝酿什么,对方说罢沉吟了数秒,兜帽下的目光落向手边尸首上:“……即使屠尽全村,你也救不了他。”
“……为何?”温珣皱眉,“此幻境的核心便在夜夜难熬的屠杀中,若我屠了村民,毁了祭祀,孩童不被献祭,将士不再惨死,循环自然会被打破。”
“理论上讲,确实如此,”那身影赞同地一颔首,话锋一转却冷然否决,“然而,此间魔物,你杀不尽。”
“我是神。。”
“恐怕只是嘴硬吧?时间之神,噎鸣阁下?”对方不疾不徐,抬了手轻摸下颌,“这五百年你经受时间炙烤,熔炼之刑,被生生夺去半边神魂不提,就连世间因果都被塔尔赫尔生生剜去,早已失了施法之能,如今能够催动祭秋剑为你所用,也不过是强撑罢了。”
他说着,语中轻蔑更甚:“强弩之末,纵是以上好材料加固百次,难道能抵抗数年么?”
“……”温珣不语,握紧了手中银镯。
“此间魔物,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是由命运之神塔尔赫尔默许从邪神诞生之地传送而来,你杀的净一时,却终究杀不尽一-夜。”对方娓娓说道,偏头躲过温珣一剑,“不仅如此,若是以往,规则之神明褚寻鹤尚且能助你一二,可在此地,新神不可干涉因果,否则定会被旧神惩戒,加之这里早就被神设下限制神力的规则,他十分实力,在此也只能用出一分而已。”
两句三言便道尽这困境,温珣不作声地瞟他几眼,忽而一笑,血淋淋的手丢下长剑。
“阁下所言甚是,”周围魔物似乎非常忌惮眼前之人,自其现身后便无了踪迹,温珣左右一瞧,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仰头问注视自己的诡异之人,“那照尊驾所说,我当如何?“
“走。”
“走?”
“此局,乃命运之神明专门为您和帝君设下的迷阵,所有拥有预知之能的生灵皆心知肚明,所有生灵,皆为此局诱饵。”那白衣人肃声说着,一指黑洞洞的远处,“无论是被迫逗留的邪神,还是救下魉的树灵。因此,你们从一开始就陷入此局,百转千回,终究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冷了声音:“要么,杀谢无今以破阵,要么,留谢无今以镇魂。”
“否则,数千朵冥陀兰盛放周遭,其释放魔力,足够缺失力量的神明和人类,永久沉湎于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