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天地,虽拘束我,亦听从我,”谢无今缓缓直起身,丹凤目中一派笑意,像是把这多少年存下的笑容一并付完了,“我虽无法摆脱循环,改变结局,却可以在此间稍微改变布局陈设,时间流逝。”
他说罢,领口忽然传来强大的牵引力,生生将他拽到与温珣平视,撞入对方含怒的目光中。
“好手段,你就这么想死么?”,温珣一手死死拽住谢无今衣领,一手召出祭秋,长剑挺出,白光如虹,强硬地将席卷而来的黑暗驱退三步,冷冷道:“好啊,那就带路。”
谢无今一愣,身侧正欲出手的褚寻鹤亦是一惊。
“既然你在此间蹉跎百年,自然也不会忘记被献祭的孩童所住之地,”温珣一字一顿,眸光森寒,“带路,我要与他见面。”
……
几人踩着黑夜的边角踏进破败的庭院,温珣提剑四下扫过一眼,走到院脚一处草垛子前,提剑一挑沉甸稻草,露出其中蜷缩成团小声抽噎的稚童,一只胳膊已经断了,毫无生气地耷拉在身侧。
温珣把他抱出来,握住断骨之处施展灵力。
孩童显然受惊过度,一被抱出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两声后又在虚弱温和的灵潮中平息。
他眨眨眼:“你是谁?”
看着是已经失了记忆。
断骨接好,温珣把小团子拎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致命伤,复搂回怀中揉了揉脑袋,没什么耐心地回答:“阆风谢家十三代,谢横秋。”
褚寻鹤:?
谢无今:……
瓦沙克:靠
知道内幕的一神两鬼齐齐沉默,只剩不明原因的小孩呆呆哦了一声,答道:“我叫魉。”
魑魅魍魉,意为妖魔。
谁家父母失德,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号?
温珣微微皱眉。
来不及等他开口复问,身后突然传来两道脚步声,跌跌撞撞好不慌张,听上去像是被鬼追着。
紧接着寒气从背后袭来,伴随着宋泊舟特有的跳脱声线:“这地方……也忒难找了点。”
他眉梢一挑,转身凉凉看向气喘如牛的两人,摁住小崽子脑门徐徐开口:“吃酒吃完了?”
“哪里哪里,这不是见天色异常,特来寻找——温珣!”抬眸见温珣面色冰冷,怀里抱了个乌发脑袋,正定定注视自己,宋泊舟差点喊破音,“温温温祭秋你你你——”
“定力这般糟糕,我先前教你的都忘了个干净了是不是?”温珣抱着毛团子讽刺道,“区区不过半日,你就能将我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被幻境迷惑到这种地步?”
宋泊舟被训的一愣,低下脑袋讷讷不敢开腔。
白笙一见对方铁青面色便知是有人惹了他气头,乖巧垂了眼不敢帮腔,被宋泊舟瞪了好几眼也闭眼装死。
温珣也不理她,见宋泊舟被训服帖了,扭头一瞪抿唇饶有兴致看热闹的谢无今:“开心了?”
谢无今:……
他低咳两声,不再说话。
三人曾经在年轻时就被温珣这样提着后脑勺痛骂到不敢出声,褚寻鹤颇有些怀念地负手在一旁旁观,下一秒就被温珣不温不火地瞟了一眼:“时间到了。”
他一愣,抬眼撞入一片深沉难言的夜色里。
远处火光燎原而起,沙沙步伐回响在空中,盔甲碰撞声响彻,须臾是两声嘹亮的号角,利落撕裂四野难言的沉寂。
新的一轮屠杀,开始了。
一团白光忽地擦过眼角,褚寻鹤只下意识侧头一躲,便听嗤的一声,剑身噗嗤捅进身后村民胸膛中,将人活生生捅成对穿。
在一回头,就见温珣站在原地,一手负后,一手拥着害怕蜷缩的魉,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淡漠目光垂落抽搐倒地的村民手上,倏尔咻地挪开:“果真不怕死。”
周围火光大盛,摇曳橙红将几人团团围住,不时有人窃窃私语,但很快便在沉沉夜色中消失无踪。
温珣收回目光,抬手唤回染血长剑就势一甩,在土壤上画出一道猩红血痕。
“此间百姓,信奉邪神,虐杀忠臣,生祭活人,无德无义,”迷蒙金瞳中是扭曲人影和周身缠绕不散的怨气,他抬眼缓缓扫过周围凡人,声音平淡一如既往,“按罪,杀无赦。”
说罢,流光冲向一个村民胸膛,下一秒,那人胸口便迅速凹陷,轰然炸出数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