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海久瞳的轮椅在一个卖绳结的小摊前停住。他细致地挑了几个不同颜色的绳结,似乎浑然不知,远远跟着他的那群人中有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变了脸色。
之后他又去买了些鲜花——他家明明有大片花圃。再之后他去排队买了零食,等轮椅上挂满东西之后,他终于拐向了一个小巷。属下围拢过来,要把他推上车。他忽然抬起手,“不回观海居了,现在去水榭别院。”
下属似乎都有些惊讶,已经不早,而水榭别院在文岫城,离这边近四个半小时的车程。
其中一个下属出声。“但颜颜小姐还在观海居。”
“你去接她。”
“今天吗?”
“是的,现在。”海久瞳似笑非笑。“去吧。”
四小时后车驶入文岫城,海久瞳一路闭着眼坐在车上,手拢在袖子中,似乎已经睡着。等到了别院,平时总跟在他身边的属下交代人其他人守在外面,把他和轮椅推入冷泉水榭。
已是夜半,入秋的寒意带着水的湿气从水榭扑面而来。“您回房间休息吗?”
“不,就在这里就好。桑柳,你也去出去吧。”
桑柳沉默着给他拿了条毛毯,盖在他膝上。海久瞳抬头看着他出去,随手拿过水榭边桌上的书,翻开放在了腿上。
室内一时安静,只有水流动的声音。
这个水榭极静,极寒。在夜间点着灯,水面辉映着冷月的孤光,漆黑的水面下不知潜伏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无声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就这样进来,竟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穿着连帽外衣,背有点佝偻,头发也有点稀疏,看起来是个装扮得有点不合时宜的男子。
当世不多的顶级言灵师,魏旅。
海久瞳从书上抬起视线,俊秀的脸在月光和灯光下带着书卷气,但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那位’让你来的?”
“您做太过了。”魏旅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您是家主,怎么能不维护家族呢?这是您的义务。”
“所以‘那位’派你来杀我?”
“您活着,我们没法换家主……”魏旅似乎有点惭愧,“‘那位’也是不得已,非常惋惜呢。我更不想对您不敬。您是家族为数不多的直系了。如果您现在愿意改正,我回去复命,也还来得及。”
海久瞳眼带嘲讽地笑了,他一向柔和,很少这样刺人的样子。“我在北望所住了一年也是如此,现在答应你们,你们就信吗?”
“‘那位’说只要您答应,他就信。”
室内沉默了片刻。海久瞳轻而缓地问,“如果我说不呢?”
“‘那位’会非常遗憾。”
“动手吧。”海久瞳手还按在书上,抬起下颌,看着月光,这个姿态非常傲慢。尤其是对于一个没有异能的弱者来说。
“您何必这样倔强……”魏旅恼怒中带着一丝不忍。“得罪了。”
“言·裂!”
无形的力量向海久瞳刺而去,眼见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身体撕裂。冷泉水榭的池水忽然从水榭倒涌飞起挡在了他面前。水波柔中带刃,挡住了这超自然的力量,随即向魏旅卷席而去。
“言·环盾!”魏旅倒退一步,立刻防守,水正要裹住魏旅却被空气阻挡,形成了一个中空的水球。
诡水像一个诡异的黑色影子一样,不知何时站在了岸边。
魏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海久瞳。“诡水……是你的人!”
“杀吗?”诡水声音嘶哑低沉恍若耳语。
海久瞳垂下眼看向月光下波光鳞叠的水面,声音平和一如往常。“杀吧。”
随话音落,环绕魏旅的空气被水击穿,这个A级言灵师的力量在十干的诡水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水把他整个淹没,灌入口中,让他霎时无法再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