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娘拉着老太太干瘦的手,低声劝说着。见没有效果,又冲身旁的李月挤挤眼睛。
姜鹤羽和黄遇山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出声。
李月会意地挽上老太太的胳膊,柔声道:“是啊,吴大娘,好不容易请来的好大夫呢。你别担心,我跟你一块儿在门口等着。”
见那老太太依旧犹豫不决,黄遇山一吹胡须,一瞪眼,大声道:“还看不看了?不看老夫回去了!”
“看看看,您二位快请进。”栗娘瞅一眼黄遇山,十分上道地将两位大夫往屋里引,又转过头对着老太太一阵挤眉弄眼,“阿娘,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吴婆子见那大夫生气了,也不敢再坚持,诺诺小声应了几句“好”,满脸忧愁地看着眼前的房门合上。
栗娘合上门,立即快走几步,向屋内二人致歉:“方才那些话,都是小民乱说的,还望二位医正不要放在心上。我娘她实在是没什么见识,但又担心我的安危,固执得很……”
“无妨。”黄遇山面上哪还有方才的怒气,他捋起袖子,开门见山道,“去那边躺着吧。我一会儿要接触你的腹部,你可能接受?”
“可以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命都快没了,在意那些虚的有什么用。您愿意来给我看看,我就很是满足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栗娘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许多,又恢复了那个热情爽朗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脱去外衫,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小衣,手脚麻利地躺好,道:“黄医正,姜医正,我准备好了。”
黄遇山穿上手衣,一点点按过栗娘高高隆起的腹部。姜鹤羽跟在一旁,认真学着,一丝细节都不敢遗漏。
检查完胎儿情况,确定与姜鹤羽所画的草图相去无几后,黄遇山张开手掌,手下用力,同时提醒道:“我要开始治疗了,你放松一些。一点点疼就忍着,特别疼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
栗娘紧张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一阵奇怪的疼麻感就从腹部传来。她连忙抿紧唇,不断地吸气吐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宽大的手掌在妇人被撑得几乎只剩薄薄一层的皮肤上盘动着,随着他的动作,肚皮上不时鼓出一个小包,也不知是孩子的哪一个部位。
两刻钟过去,黄遇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姜鹤羽见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卡了许久,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调用秋毫。
胎儿的位置被调整了约莫小半圈,在某处被脏器卡住了。脐带在他颈边飘荡,随时有缠绕上去的可能性。
黄遇山手下猛地加了力气。
“别——”
“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黄遇山立刻松手。
还好没事,姜鹤羽松了口气。
怕被门外人听见,疼得不行也忍着不敢高声喊出来的栗娘也大喘一口气,闭上眼急促地呼吸。
“不行,转不过来。”黄遇山抹了把汗,有些脱力地坐下。
栗娘眨眨眼,无声落下一滴泪。
姜鹤羽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盯着掌心那只满是硬茧的手,闭眼努力回想许久,猛然抬起头,道:“师父,我之前在一本典籍中看到过一种方法,说是让孕妇松解裤带,跪趴于平地上,前胸贴向地面。每次一刻钟,每日三次,一段时日后,或许能自然调整不正的胎位。您看这个法子能有用吗?”
黄遇山捏着额角,沉思片刻,道:“这样的体位,更有利于胎儿活动,确实可以试试。不需完全转过来,只要过了卡住的那个位置,届时我再用手转转,应当就能行。”
姜鹤羽颔首,回头准备与栗娘再交代一遍,却见她虚弱地笑笑,道:“姜医正,方才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好顽强的生命力。姜鹤羽愣了愣,又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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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姜鹤羽指挥着一个扛着大麻袋的小兵将东西卸下,给了他几文辛苦费。一回头,就见江离抱着个藤编的箱笼,大步朝往这边走来。
“阿兄。”她眼前一亮,目光落在箱笼上,“你做好了?”
“还能骗你不成?”
江离打开锁扣,从里面将那些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拿出来,一件件摆在桌上。
姜鹤羽探出手,抚摸着木制品打磨得光滑的外壳,而后熟练地将它们组装起来。
分毫不差,严丝合缝。
一套与周围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蒸馏装置就这样摆在了桌上,唯有暗褐色的木料材质使得它不至于过分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