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姜鹤羽直起身,“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么?”
李月看着那张面带关切的俏脸,想起在南安县的城门下,她曾对自己说,“若是这一路上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便来找我和阿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本以为是当初随口说出的客套话,没想到她竟还记得。李月不免有些动容,一颗惴惴的心顿时安稳不少。原本酝酿许久的难开口话,仿佛也更容易说出来了。她平复一下心绪,低声道:
“劳姜医正挂心了。妾没什么事,是妾的一个朋友。她怀孕八个多月了,最近一段时日身子一直不大舒服。找好几个药童看过了,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本想托关系找医术更高明的医正们看看,可……医正们实在不是我们这些人想见能随便见上的。可栗娘她实在难受得紧,妾怕再拖下去会更严重,想起与您的几分交情,这才厚颜过来,想问问您是否愿意给她看看……”
“当然可以。”姜鹤羽耐心听完,干脆地应下,起身一边穿鞋一边问,“你们在官船的哪一层?”
李月忙拦住她:“您伤还未痊愈,怎能再奔波。其实,栗娘她已经过来了。她一直在外面候着,就是备着万一您要是今天就愿意给她瞧瞧……”
“你不必同我这么客气。”姜鹤羽见李月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明白她在紧张什么,安抚道,“我是升了官,但也依旧是个大夫。以前如何,往后就如何。让她进来吧,我给她看看。”
“哎,好。妾这就去。”李月如释重负般展颜一笑,转过身去,眼眶微红,几乎是小跑着往外而去。
姜鹤羽坐在原处等着。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脸,歪在躺椅上翻书。
绿萼见状噗嗤一笑,道:“一会儿郎君看见,又该说您坐没坐相了。”
姜鹤羽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漫不经心道:“他就是爱唠叨。明知管不住我,还乐此不疲地管。”
“您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嫌郎君话多,等郎君哪日真不在您身边唠叨了,您又该想他了。”绿萼忍不住打趣。
姜鹤羽轻哼一声,不再接话,却也不反驳。
不多时,李月就带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妇人绕过屏风过来了。
那妇人圆盘脸、柳叶眉,面颊略微有些消瘦,眼下带着些青黑。她的肚子隆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小心地用手拖着,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赶来。
虽穿着粗布麻衣,眉心眼角有些被生活和岁月磨出的痕迹,眉眼间却是明朗舒缓的。她一见姜鹤羽,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姜医正,小民给您见礼了。”
“栗娘,请坐吧。”
栗娘见这年轻的女医官如此随和,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不少。她坐在床边的小方凳上,殷切道:“姜医正,军士们都说您擅长把脉,脏腑上有什么问题,您一号便知。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您给我查查,我这身子到底哪里不对劲。”
姜鹤羽取出脉枕,示意她将手放上去,道:“你先和我说说,哪里不舒服,多长时间了?”
栗娘摸上胸口,细细讲道:“我这肚子上面,靠近肋巴骨这里,总觉得顶得慌。有时候难受劲儿上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实在是遭罪。至于多长时间了……就是路上这两个多月的事儿!原本一开始也没这么明显,我本以为是怀了娃娃的原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这半月来越来越严重,实在是挺不住了,这才想着来看看。”
“是哪边疼,左边还是右边?”姜鹤羽捏着脉,垂眸思索。
“都疼,有时候左边疼,有时候右边疼,有时还会两边一起疼呢!”
姜鹤羽皱眉,胃和肝都有问题?
她抬眼,在她身上一寸寸扫过,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左上腹部疼?”
“对,对!像是吃多了顶得胃疼,但又有点不一样。”栗娘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崇拜,“姜大夫,您可真厉害,就这样摸摸脉就能知道我哪儿疼啊!”
姜鹤羽却笑不出来,她一再确认。最后顿了顿,压下心中不忍,道:“你做好心理准备,情况不容乐观。”
栗娘一僵,脸上的笑意渐渐落了下去。她扶在肚子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咽了口唾沫,忐忑道:“您说吧,我禁得住。”
“不是你的脏腑上有什么问题,是你肚子里的胎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