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古怪的沉寂。
直至一阵脚步声临近,巡逻侍卫从南向迎面而来,俞沅之一慌,立刻绕开男子欲向东逃离,然而却被人扯出手臂,动弹不得。
“放开!”她压低嗓音,急得跺脚。
霍琅面色阴沉,丝毫未理她的要求,强行揽住肩膀向西走。
西向为马厩,俞沅之怛然失色,拼力抵抗。
“想被当成刺客抓走?”霍琅斥道。
她瞬间噤声,凡事保命为上,若到御前,确实不知能寻些什么借口,罗羡仙夜不归宿,供出会损其声名,今晚又无月可赏,无故夜里闲逛。
一路被男子大力扣住,疼得她咧嘴。
“可以了!”
猎场马厩中央有一处空地,她挣扎脱离,后退两步揉肩,警惕瞪着面前人。
霍琅目光扫过她的右肩,问道:“究竟出来做什么?”
俞沅之:“与您无关。”
她垂下胳膊,抿唇不悦,霍琅沉默,径直转身朝马厩内走,不出片刻,玄风仰头紧随,踏步而至。
在凉风尚未吹透衣衫之际,她被男子强行抱上马背,胸膛温度笼于身后,渐渐化开秋凉。
“你做什么!”俞沅之错愕。
“一日为师。”霍琅附耳低语。
她眉心拧结,脸颊因怒意染上几分绯红,又恼又气,脱口而出道:“我爹可早就死了。”
霍琅一时语塞,无奈。
“我是想说,看你进步没有。”他的手臂缓慢收紧,将人牢牢环在怀里,牵住缰绳。
俞沅之阖眼,喉咙一阵苦涩,多日愤懑与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抢握缰绳,夹紧马腹——
“驾!”
霍琅显然未料到她的举动,但迟疑仅在瞬间,下刻他竟用力抱紧怀中人,令玄风加速,并笑道:“那就来真的!”
且慢!她不想啊!
理智归位霎那,俞沅之因一时冲动后悔莫及,然而太迟。
猎场共有四处出口,马厩西门看管侍卫统领正是阿威,男子目瞪口呆放行玄风。
将军这是……和俞姑娘私奔了?
凛风过烈,霍琅拽下大氅,大手一挥将其盖到俞沅之身前。
马蹄踏碎寂夜,顺北疾行,飞快似箭,一路奔上山,终在一棵歪脖子树旁停下。
他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畔,松开缰绳,双手搓热,稍有温度后包裹住她的手。
“冷吗?”
俞沅之心跳如鼓,佯装镇定。
霍琅跃身下马,将人一并抱下。
与猎场不同,这里几乎感受不到风,四周静悄悄,但无月色照明,漆黑骇人。
俞沅之迈步向前,瞬间被霍琅拉了回来:“不想活了?”
歪脖子树后,是深崖。
“没看清。”她嗓音略哑。
霍琅将俞沅之身上的大氅重新披好,淡淡雪松香萦绕鼻尖,她低下头,避开男子目光。
霍琅:“今日为何不穿骑装?”
俞沅之神情严肃,辩称不曾带来。
“噢,有人送。”
她闻言蹙眉。
“所以喜新厌旧。”霍琅轻笑。
提到骑装,俞沅之满心愤懑,恨不得回城便烧了那衣裳。
“您怎么想都好。”她懒得解释。
男子移开视线,遥望远方夜幕,气息稍有冷淡:“皇子的确尊贵,不难抉择,如今罗羡仙接管罗府,你若入族大可请她帮忙,名正言顺。”
“入族?”俞沅之怒极反笑,“入罗府?”
她回到罗家仅为了结罗女君。
“不入族,以何身份嫁给六皇子。”
霍琅的声音传至耳畔,俞沅之微怔,少顷,转身就向山下走。
“去哪儿?”他扯住人。
俞沅之置之不理,霍琅当即拦下,严厉斥道:“胡闹!”
此地荒无人烟,哪怕是走上几个时辰都未必能撞到农家。
“这两个字,应当还给霍将军才对!”她面露愠怒,瞪向霍琅,“亏我一直认为将军是英雄,既是英雄便不该捉弄人,既是英雄便要有情有义,既是英雄,不应当对妻子负责任的吗?您迎娶县主在即,还与旁人拉扯,未免太荒唐了!”
委屈一旦被撕开一点裂口,便再也控制不住,她憎恶三心两意的男子,每每看到,就会忆及生父,怜惜阿娘这样被冷落抛弃的妻子。
然而话未说完,双眼莫名浸润泪雾,酸胀难忍,她飞快地转过身,大口喘气,本就滚烫的脸颊,陆续滑落数滴温热。
山谷空旷,又轻又细的啜泣声格外明显。
良久,一声叹息,霍琅从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紧紧环住人,下巴贴靠在她的额头。
“新郎,不是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