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琅目光向下,掠过她手中药瓶,暗暗握了下掌心,蹙眉道:“习射时不可被打扰,易分心。”
他为何会在这里……
身为将军,即便无战事,也应当在军营。
若是太后或陛下有召,出现在宫中尚算合理,可眼下在箭场做什么?
霍琅迟疑片刻,落座于凉亭内,腰身直挺:“负责教授小公子箭术的王校尉抱病,我奏禀陛下代之三日,有何不妥。”
她也没问啊!
俞沅之拨浪鼓似的摇头,权当回了。
见男子无半分离开迹象,她开始有些心慌,刚好此时箭场内,传来几声劈里啪啦的追闹杂音……
“将军不进去看看,您不是代替王校尉吗?”
霍琅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道:“该看。”
说罢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俞沅之在人走后莫名松了口气,不能得罪霍琅,那就尽量避开,减少交流。
殊不知她稍有松懈,左右转转身,浩气长舒的模样正巧落在男子眼中。
方脸侍卫见霍琅站在拱门前驻足不动,以为是乏累无聊,恪尽职守提醒道:“将军,这是最后一日,需完成既定习射要求,明日王校尉即可接手。”
霍琅面色阴沉,半晌吐出句话:“王校尉需抱病一月。”
方脸侍卫一头雾水:“什么病啊?”
霍琅:“让他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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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召罗府的山野姑娘入永寿殿小住之事,不出半个时辰已传遍阖宫。
皇后屏退婢女,指尖掐住金箔绣扇,风穿牡丹的纹样隐隐裂出几道细痕,她愤恨道:“竟瞧不出,是个有心思的。”
丽昭仪上前,拿起扇子为皇后扇风,低声劝慰道:“娘娘无需动肝火,倘若真如罗女君信中所言,那丫头极不安分,赶她出宫并不难,随意安上个名头,即刻身败名裂,但如今她住在永寿殿内,留下要比赶出去有用得多。”
皇后弯眉一挑:“你的意思是?”
丽昭仪笑意盈盈:“娘娘,太后也有在意的人,咱们正愁没个替罪羊,您若轻易放走了,岂不白白浪费。”
丽昭仪俯身于皇后身侧,附耳喃喃。
皇后闻之唇角渐翘。
她与太后家族明争暗斗已达二十年之久,先前处处下风,被压着打,但万物哪有一成不变之理,总有逆风而上的时候,破局只待时机。
“丽昭仪,你追随本宫多年忠心耿耿,若此番功成,本宫会将你父亲调任归京,让你兄长任吏部要职,再禀明陛下,封你四妃之位。”
“嫔妾多谢娘娘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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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当晚,俞沅之向风华打探永寿殿小厨房的规矩,她与阿娘学过不少点心做法,刺绣女红不大会,也不能明白显露书法诗词,唯有这一样能示以人前。
可惜食材并无腊梅花,她做了一道杏仁年糕,一道南瓜酥饼,小心翼翼放在食盒中,趁宫门未落锁,疾步向七皇子殿走去。
三皇子五皇子均已成婚分府,六皇子也被赐予自宅,唯独七皇子一人居于宫内,且距太后的永寿殿极近。
走过一段高阔长廊,成排杏树映入眼帘,叶子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两名守门太监见到她躬身问安,俞沅之颔首示意,提着食盒跨入院内。
清脆声响稀稀疏疏钻入耳中,抬眸只见各个青瓦檐角,都悬着串红绳金铃铛,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杂音,无一刻停止,悦耳,也刺耳。
殿宇并不大,仅有一处正殿与两处偏殿,正殿无人,她悄悄推开左偏殿的门……
七皇子站在窗前,戳动一枚紫藤色风铃,淡淡月光与摇曳树影围绕在旁,安静聆听。
仿佛察觉到有人来,少年转头。
俞沅之微笑颔首,一对酒窝落在七皇子眼中格外亲昵柔和。
她曾为他做过一个风铃,他记得。
两人对坐于方桌两侧,俞沅之将点心从食盒中拿出,金灿灿的小圆饼瞬间吸引七皇子注意,好奇地左看右看。
她用手比:殿下尝尝?
少年拿起“小金饼”,试探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有股南瓜香,又看向另一盘,用筷子夹起年糕,些许豆粉洒落,软软糯糯,年糕内还混着杏仁碎,咸香可口。
他将小金饼吃了大半,眉眼带笑,连连称许,反应倒让俞沅之大为诧异。
或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关于民间小食甚少得见?
也唯有这个解释……
俞沅之:我的手艺比我阿娘差许多,七皇子不嫌弃就好。
七皇子:你娘怎会做点心?
在他看来,襄京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
俞沅之坦言,自己与阿娘并非襄京人,从前居于一处山村,她并未谈及过多糟心事,时日还长,若贸然开口,会让七皇子怀疑她别有用心。
在打算告辞时,少年起身挡在门前:明日能否再做一次小金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