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风点头,苦笑一声。“那天晚上我和江山,我俩坐在河坝边上聊完准备回去,就看到了,那场漫天的大火。”
“那晚的火真大,真红啊,比枫叶红一百倍……”
温疏风朝后一靠瘫坐在藤椅上,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他手中的酒杯突然落地,四分五裂。冰块在地板上弹跳。
冷风一吹,酒劲上来了,叶展也有点头晕起来。
他看着温疏风镜片后的眼睛里那毫不遮掩的悲伤,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我就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是我堂哥温雨,也就是堰城分局的温队过来江宁照顾我的。”
叶展:“后来你就从南阳分局辞职跟着温队到堰江了?”
“其实吧,我是从特警支队‘被开’的。”温疏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来,“可能因为上面认为,这次的火灾和我脱不了干系,影响不好。”
“啊还有,刚出院的时候,当时在江宁火车站,我被邢安狠狠踹了一脚。”温疏风拍拍自己上腹部,“从那以后我就……算了,扯远了,不提这。”
他撑着胳膊直起身,扶了扶那硕大的眼镜框,“自从那场火灾起,我的眼睛就出毛病了,ptsd。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大晚上还得戴墨镜了吧。”
叶展以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态,注视着温疏风。宛若一个冷眼旁观者。
并非他无法共情此刻温疏风的感受。只是出于职业敏感,刚刚被煽动情绪、有点上头的叶展冷静地一思考,立刻发觉方才的对话一直是在被温疏风牵着走。
——那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的思维引导。
看似动之以情,实则避重就轻:温疏风果然是这样。
叶展其实并没有否认他所说的一切的是假的。
只是这种思维模式……
而且细想下去,越来越多的疑点开始相继浮出水面。
比如他和叶问水的关系——叶展刚想公事公办地开口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下去。
叶展表情没变,看着失魂落魄的温疏风,长叹一口气:现在还不能问。
于是叶展干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什么都不说一饮而尽。只道:“都过去了。”
瘫坐在藤椅上的温疏风略微动了一下。
良久他抬头:“对了,你不是问我,刚刚那服务生为什么叫我小白哥么?”
“我有个孪生弟弟,他叫温兆妍。他一直待在渝州,小白就是他。”
“所以此时此刻,在堰江市局作为温疏风出现的人,是阿妍。”
——
【堰江市】
“那你哥干嘛不早点儿查?”邢安不解道,“没听他提过枪啊,这么重要的事儿,他要查干嘛不早说?这几年在堰江吃白饭么?”
“没有证据。”温兆妍叹了口气,将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看了她一眼,“再者,我哥他身体不太好,你也知道。”
邢安一翻白眼:啊对对对,确实是身体不好,发着高烧还迫不得已登上赛场然后把对面揍得三天起不来床,第二天去给人道歉说自己脑子烧糊涂了下手没轻重。
这是真事儿,只不过当年温疏风这番操作成功再度把那人又气了个半死。
“我知道,你觉得他活该。”
温兆妍抢先一步替她回答,他吃着饺子,头也不抬阴阳道。
邢安深吸一口气,刚抬手握拳就被温兆妍按住叫停:“等会儿,我手机响了。”
“喂哥,”温兆妍另一手拿着瓶还没开的啤酒,只能用肩膀夹着电话,“哥你找我?啥事?”
“啊??不会吧???”
听着听着,温兆妍张大嘴巴,刚准备单手开瓶盖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神情逐渐严肃。
邢安诧异地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怎么了?”
挂了电话,温兆妍紧绷着脸,“还真叫你说中了,我明天真得正经点了。”
邢安冷哼,“你也知道自己不正经。”
温兆妍罕见地没接过话头继续贫下去。他把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啤酒瓶原封不动放回了桌上,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我会觉得寇正桦不对劲儿。”
“怎么?”
温兆妍眉头紧锁着沉思了会,摇摇头,只道:“我哥说……让我明天仔细打听一下他,还得私密点儿。”
邢安沉吟两秒,道:“难道是关于那把制式九二?和寇正桦有关系?”
“没错。也就是我刚跟你说的,寇正桦保管的N2580——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渝州?”
“这样吧,要不今天晚上还是我去。”邢安道,“正好现在陈永对我没什么警惕,我本来又是江宁的警察,我去打听寇正桦比你合适。”
“而且我也会想办法通知江山,看能不能弄到N2580的弹道记录。”
温兆妍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哥叫我设法去医院打听打听叶问水,但我今天给搞忘了——但是叶问水不是已经死了么?打听他尸体干嘛?”
“市医院给的尸检报告今天在会上我还看见了,死因也是板上钉钉的,自杀。”温兆妍疑惑,“我哥还让打听这个干嘛?”
“尸体?”邢安想了想,“在队里我好像听说了,他的尸体后来一直停在市医院的特殊太平间,就没挪动过。”
“为什么?”
“好像是叶问水在江宁那边的亲戚。说是要把骨灰带回江宁去,还不让碰,所以就暂时搁在那没动了。”邢安道。
“但不知什么原因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听说他亲戚过来支队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