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风突然问:“后来,你有听过洛宁师妹的消息么?”
印象里,唯一那个在某一回合内撂倒过温疏风的,是个年纪比他们都小、但个头比几乎所有人都高的女孩子——洛宁师妹。
但这次打伤温疏风的,楼明昭知道,绝不会是洛宁。
楼明昭沉思着。
见她没回答,温疏风故作轻松地笑笑:“今时不同往日。这不,好久没练过了嘛。手生了。”
“鬼才信。”楼明昭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旋即明白了,“哦,原来是她打的啊。”
温疏风喝着茶,没吱声。热茶的雾气氤氲在他的镜片上。
“哎。老二啊老二,你这又是何必呢。”楼明昭叹息一声,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些跌打损伤的药丢给他,
“这么些年了,况且那又不是你的错。她打你你不还手也就罢了,好歹知道跑啊。就硬这么扛着?”
温疏风声音艰涩:“说了别叫我老二了。”
“而且就算是你,能扛得住邢安往死里打?邢安也不是一般人那。况且你当年刚出院就被她那么一脚……”
——邢安是那一届他们北阳军区的散打冠军。
楼明昭也曾败在她手下,因此楼明昭印象尤为深刻。
“行了明昭姐,往事就不用提了。”温疏风苦笑着打断她。“我其实不太在意的。”
“好不容易有突破点了,现在的我只想赶快把案子查清楚。其余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楼明昭:“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所说的那个人一定能帮上你,这三年来连你都没……”
“我说过了,至少在我这里,我当他是朋友。我自认为挺了解他这个人,我信他肯定能办得到。”温疏风道,“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
楼明昭攒眉沉思了一刻,问:“那他知道你现在在渝州这事儿么?”
“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行。”
“我已经……”缄默片刻,温疏风摇头。“这两天我暗示过他。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有危险了。”
温疏风叹了口气,冲着楼明昭一摊手,无辜道:“怪我那天说漏了嘴。这不,人直接查到渝州来了,你说他多恐怖啊。”
“以我对叶展这个人的了解,他要是知道我这么碰巧也跑到渝州来,虽然没明说但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是专程为了保护他的安危而来的。顺其自然他必然能想到的是那帮人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
“以叶展的思维模式,定能猜到我行此举的目的——那就是于我而言,他手里有着重要的、能帮上我的东西。”
温疏风:“而且,他一定会进一步去探究。”
楼明昭拧起眉头:“那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如果真这么神,那有他的协助,对你查案帮助岂不是如虎添翼?”
温疏风静默两秒,声音放低。“其实,我也不想再把更多的人卷进来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只想从他那得到一点我要的就够了。这其中的因果全都与他无关。”
“你呀,唉……”楼明昭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温疏风,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了,我发现你真是一点没变!”
“嘴上说着不在乎,却实在是把别人全都看太重!自己命都不要!从前是,现在还是!……”
音量陡然拔高,楼明昭抬手指他,“我算是彻底看透你了,还好意思成天把怕死、惜命之类的话挂在嘴上,简直骗鬼。”
楼明昭被气的说不出话,指着他手又放下。“我……算了。”
“放心吧,明昭姐,”温疏风抬起头,笑容温和,“等查清真相,大家心里那根刺,从此就再也没了。”
“我要亲手了结这场因果。”温疏风道,“只要往后大家都好好活着就好……”
闻言楼明昭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再说,你不管阿妍了?”
温疏风一怔,半晌没说话。
楼明昭挽起他的袖子,给那他一大片一大片吓人的瘀紫涂上药。一面说:“还有我提醒你,阿妍如今什么个性你不知道?自打三年前你把他丢回渝州起,简直变了个样,一点就着,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在渝州没少闹事儿。”
温疏风默默地听着。
“温兆妍把东风区巷这一片儿有点名声的人几乎全得罪了一遍,你也知道东风区巷是个什么地方。所以你可千万小心了,指不定走两步就得遇到找茬的……”
“他为什么?”温疏风失神的问。
“还能为什么?”楼明昭没好气,“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两年我可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
“光因为你三年前受冤,温兆妍都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万一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把东风区巷一片都给掀喽。”
温疏风嘴唇咬出了血。
“总之你自己掂量着。”楼明昭站了起来,把药往茶几上一扔,“身上的自己涂。晚上没处去还是住我这儿吧,这附近可不太平。”
话毕楼明昭就转身要走。
“等等!”温疏风叫住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皮套包着的东西,“地下室那黄毛身上搜到的。”
*
【渝州市-长江栈道附近】
面馆很是热闹,早就过了饭点儿了依旧人声鼎沸。宁远去排队了,叶展坐在角落处的桌边,盯着手机蹙眉沉思。
【白天出门也要注意防护,记得戴口罩。】
看着那条信息,叶展再度疑惑起来。
他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发信息给自己的正是温疏风。他仍在不断提示自己,自己面临着非常大的危险:甚至是生命危险。
回到早晨他所想的,若是陈永果真和中栋集团以及q1902有染,那他早点儿怎么没对自己下手?
且不说先前10.2案专案组时期到差不多一周以前,叶展一心扑在案子上,压根就没怀疑过陈永什么。叶展所掌握的一切情报,都毫无保留地和支队汇报过。
——除了朱确。
“但这不太对啊……”
叶展小声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到那条信息上。
蓦地,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仔细一想,好像正是从温疏风出现开始,陈永的注意力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放在自己身上了。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压根没察觉到。
叶展心中更疑惑了:温疏风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么?他刻意接近自己,帮助自己的原因又是什么?
或者有没有可能,陈永也在害怕温疏风么?
脑子一团乱麻的叶展扶住额头,攒眉面露痛苦之色。
“你咋了先知?”
端着两碗面过来的宁远看到他支着脑门,“又困了?”
“没有。”叶展勉强笑笑。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宁远说自己的想法。
“快吃吧,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呢。”宁远心情还算愉快,拆了筷子递给他。“这家排队人这么多,肯定好吃。”
一碗只放了些葱花的清淡的碱水面放在叶展眼前。热气蒸腾,香气扑鼻而来。
叶展快速打了一行字回复:【好,我一定在天黑之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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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江市】
昏暗的室内没开灯。只有两盏烛火静静燃烧,香炉摆在供台上,冉冉升起一缕笔直的烟。
陈永坐在一旁,沉着脸听着电话,攥在手里的玉牌越发的紧。
“你说什么?!”
突然陈永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几乎在吼:“你说枪丢了??”
“……是。丰明哥说,人也被劫了……”
“洛丰明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没出手?!”陈永咆哮着:“谁他妈干的?!”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答道:“丰明哥说没看清。黄毛和虎子不听指挥先上了,等丰明哥赶到的时候,黄毛连人带枪失踪了,虎子被人抹了脖子……”
“妈的,两个废物!”陈永怒骂道,手中的烟咔擦一声折断。
他深呼吸,“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想办法,人死了事小,枪必须给我找回来!不然你我都得完蛋!……”
“陈哥,你先听我说完,人死了……”
“死的不是虎子么?你刚说什么来着,枪又不在他身上!”
陈永低声怒吼。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了一阵。
陈永深呼吸,再开口声音缓和了些:“你姐呢?她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归知道,毕竟虎子死……”
陈永打断他:“我是说枪的事,她知道些什么么?”
“这,这她怎么会知道。”
紧接着又说:“但是但是,发现虎子尸体的那人刚好是个记者,这事儿相当于直接捅给媒体了,渝州警方公关晚了一步,我听说现在已经登上渝州晚报头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