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漪手拿起筷子时微微发抖,她一蹙眉,在犹豫要不要取下手腕绷带时,眼前一晃抬头时已多了一道青绿人影。
“我不能坐这吗?”
“可以坐。”连漪抿唇,头垂得更低了。
连涟放下餐盘碗筷,自顾自坐在了连漪对面。她放轻呼吸,不敢抬头看那张相似面容。
算算日子,那天雪夜过后她们又有两月未见了。
连涟再没有来过听雨楼,她也不敢贸然去见连涟,怕扰乱对方生活节奏,惹她不喜。
只偶尔练剑闲暇时,隐在青霄薄雾里听见旁的师姐议论她与那位李家遗孤是如何如何的亲近,如何如何的形影不离。
这份亲近待遇,在连涟被连雨送去桃花岛前,本是属于自己的独一份。
连漪苍白面容在连涟注视下乖巧平静,只被掰得微弯的木筷泄露了几分心境。
一时沉默,连涟也不知该与这个阔别已久的妹妹说些什么。
她只是见到旁的门派姊妹亲昵,独独连漪形单影只缩在角落里,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寻来了。
所幸连漪也没有问她为何过来,她也懒得想借口。
心念一动,她便也过来了。
相邻几个座位处陆朝夕闹着要吃烤鸭,陆朝暮慢慢咽下口汤,慢悠悠道:“哪里去给你找鸭子烤?”
“前几日师姐去见连掌门,不是说那边殿前有个大湖吗?里面就有几只肥鸭子!”
“那是仙鹤,你个白痴。”
“不能吃吗?”
“不能。”
“真的不能吃吗?”
“不能。”
……
连涟沉默片刻,转头向连漪语重心长道:“下次去见母亲,不要再给那几只肥……仙鹤喂吃的了,它们已经胖得快飞不起来了。”
日月湖几只仙鹤从仙风道骨到肥美异常,每日往来的连漪功不可没。
她乖巧点点头,决定明日就断了那几只鹤的额外伙食。
有了这么个起头,两人之间弥漫的沉默氛围散去不少。
连涟今日心情好,有一搭没一搭与连漪说着话,时而问问她这两月过得如何,有什么新鲜事。
“习武很顺利,我也很好。”
不好,我在青霄一点也不好。
“身上的伤是与二姐姐对练时留下的,已经不疼了。”
不止,不止是连晴。
阿姊,我很疼,每时每刻。
连漪盼着对面人能听出她的未尽之语,能透过她衣衫遮挡看见她满身疮疤。
可最终也只是黄昏落尽,最后一丝余晖里连涟起身离开,连漪忍不住开口叫住她——
“阿姊!”
“什么?”
膳堂里人影散去,光芒一盏盏熄灭,连涟站在最后几丝光影里,转头回望。
“没什么……”
“只是想祝你,明日赛程一切顺利。”
连涟点头,对她微微一笑。
“我会的。”
最后一盏灯,随连涟离去熄灭了。
……
李道全告别易为春三人后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还未亮便精神抖擞来到擂台前,台下如她一般已站了许多人。
交头接耳,熟识人互相打招呼,清晨薄雾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笑闹间,已渐渐显出晨曦。
初晨雪未化,空气里还带着寒凉。
她呼出一口气看它成白烟,朦胧里已见到许多熟人。
碧水宫何汀芷被师姐们环绕着嘘寒问暖,身上搭了件雪白斗篷,李道全低头一瞧,毛茸茸一片,两人外披了同款狐裘。
“发什么呆呢?”
连涟凑过来钻进她斗篷里,面上尚带着几分困倦。
“不知道我们今日对手是谁。”
扫视一片,各人分散,昨日红榜上其余七人陆朝夕正懒散热身,黄三斤嘴里叼着膳堂出炉的第一笼肉包,身边王多福替她加油打气。
萧雅君持伞与萧湘君私语,余光偶尔扫到李道全这边,又很快收回。
百花阁花盈盈独自摆弄着手中花伞,身边青霄林羽擦拭着剑身。
连漪来迟了一些,站在与连涟分隔不远方向,系着手上绷带。积雪前易为春平静望着薄雾散去,面上无悲无喜。
腰间七瓣莲花随来人走动起伏,连雨话不多说,一出场就直奔主题。
照旧是同昨日一般抽签,正当连雨要抽出第一个人名时,陆朝夕突然喊道:“且慢!”
台上台下朝她看去,她举手朝连雨道:“我能自己抽签吗?”
连雨微笑:“小妹妹,不可以噢。”
“真的不可以吗?”陆朝夕可怜巴巴睁大眼:“我们门派运气太差了……”
她指的是昨日烈焰山庄全员窝里斗事件。
连雨摇头:“这不合规矩,对其他参赛者也不公平。”
“那是不是只要其他人同意,就能我们自己抽签了?”
连雨迟疑时陆朝夕得逞一笑,复赛十人加上她站出来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