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
李青霜敲敲李道全脑袋:“你只要记着,以后离金玉门的疯子们远点,离陈秀也远点。”
李道全没有吭声,李青霜也不管她听进去了没有,只自顾自往下继续说。
“再过一年,我就送你和连涟回青霄派,门派里大部分人都曾受过你阿娘与我恩惠,尤其是连家风晴雨雪四人,以后有难处尽管与她们提……”
“至于先前让你习武夺魁,武功万万不能落下!其余皆随你心意吧,只一事你千万切记,切不可骄矜自满,切不可四处树敌!”
“与人为善,心向正道。”
李道全豁然抬起头,她越听越觉得李青霜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心中惶然之感顿生,忍不住上前抓住李青霜手臂。
“青姨,那你呢青姨?我和连涟走了那你怎么办,你不和我们一起回青霄派吗?”
李青霜摇头,只抬眸安静仰望天间高悬明月,“我若也离去,阿姊怎么办?”
“我们可以带着我阿娘的尸骨一起,就算是不回那什么青霄,我们也可以继续在桃花岛上生活!”
李道全顾不得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的寒冷,紧紧握住李青霜冰寒双手,言语迫切,神色慌张。
李青霜还是摇头,“我还有一死仇未报,若是大仇得报后还未身死,我自会回来见你。”
“那人是谁?”
“魔教右护法,断肠草钩吻。”
“为报何仇?”
“报毒害你生身母亲之仇,报杀害我生身母亲之仇!”
夜鸦啼叫,凄厉鸟鸣振透夜色。
李道全声音越来越急切,换来了最摧人心魂的一个回答。
难怪她教导自己武功时,要她去夺得门派大比魁首,要她之后取下钩吻的项上人头!
夺魁是假,要她声名大噪是真。
上一辈结下如此多深仇大恨,只要她在江湖出现,仇敌必定不惜一切也要置她于死地!
“青姨……”
视线模糊,脸颊潮湿一片。
那你又为什么不要我去夺魁,又为什么不要我去报仇?
为什么……
李道全喉头酸涩,欲语难言,哽咽哭声先她询问之语传出,过往种种暗怨此刻皆化作心间难言之苦。
李青霜别过头,不忍再看她流泪双目。
她平生最怕见人流泪,尤其是怕李灵仙流泪。但李道全偏生与她母亲生了双别无二致的眼睛。
每每见那双相似眼眸染上哀愁,落下泪来,她只觉心尖犹如刀割,疼的她呼吸不畅。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间翻涌情绪。
生来就是不爱多言的性子,此时也不欲与人袒露心声,只朝李道全一拂袖,对方片刻便被送出寒潭。
远远只见得月色下李青霜纤瘦背影,衣袍在风中吹鼓起,越发衬得她形单影只,风中凋零。
似乎欲再说些什么,那道身影微微回转,但等李道全擦尽眼泪再向前看时,寒潭影空,水声泠泠,哪还有李青霜身影?
她方止住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只一路哭泣跑回,待脚步临近屋舍时,又记起屋中安眠连涟。
哭声与步伐都生生止住,李道全调转方向逃到平日玩耍桃树下,此时花时渐过,满地堆红。
她蜷缩在树后,头顶尚有落花点点随风飞舞,眼泪随花谢。
身旁不知何时静坐了另一道小小身影,手撑着下巴,头靠在李道全瑟缩肩膀。
李道全只埋在臂弯里无声哭泣,连涟也没有问她为何伤心,只中途离开抱来了一床被褥,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她将被褥盖在李道全身上,又紧挨着她坐下,扯紧被褥依偎在一起。
身旁骤然温暖,格挡了外界寒风,也不知到底是落花气息,还是连涟身上的桃花香气,在这片狭小温存的地方一点点萦绕李道全鼻尖。
伴随着慢慢涌上的疲惫与周边暖香,李道全蜷缩在桃花堆里沉沉睡去。
宁夜无声,只风扬起,繁花落尽。
待李道全第二日醒来,她与连涟身上皆落了无尽桃粉花瓣,只一动身,花瓣便簌簌落下。
这一动扰醒了紧靠她肩膀的连涟,对方尚未完全清醒,但素来是有起床气的,眼皮半抬瞪了李道全一眼。
而后噗嗤一声没憋住笑,只肩膀耸动偏头不忍再看李道全。
李道全被她笑得莫名,摸了摸自己肿似核桃的双目,后知后觉感受到眼眶的肿痛来,她心下半羞半恼,曲指弹了弹连涟脑袋。
“你还笑我?我半边肩膀都叫你给枕酸麻了!”
“好了好了我的好姊姊……”
连涟笑着躲开她的捉弄,拍拍身上花瓣,“那作为赔罪,今早由我来做早饭!”
“盐当面粉放的早饭吗?”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等你把醋的分量分清我再信你。”
抱起树下被褥,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久居三年小屋,又是一朝如旧清晨。
此后一年李青霜没有再提属于她那一代的前尘旧事,就算李道全旁敲侧击也不再吐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