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一丝檀木宁神的香气,隐隐约约还能嗅到宋铭川身上清爽的气息。
他差点亲到了老师,还咬了老师一口。
真是大逆不道。
但他现在别的什么都想不到,只觉得心跳得实在有点太厉害。
老师会生气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方才跑得太快没有瞧见,但老师是不是喊他名字了?
好像真喊了,还没有人喊过他名字。
早知道跑慢点好了,看清楚老师的表情再走,现在再回去,好像有点鬼鬼祟祟,太不君子。
说不定老师已经出宫。
裴晏像喝醉酒似的抱住那根簪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往后靠在屋顶,让屋顶上的风吹清醒自己的头脑。
……清醒不了一点。
他又坐了起来,跳下屋顶,急匆匆回了宫殿。
福来正在折羽宫门口转着呢,就见他家主子从天而降,吓得差点跪下。
“找人,”裴晏压根不管他什么表情,揪着福来就进了宫,“我有吩咐。”
他精力十足地把折羽宫这一亩三分地折腾得焕然一新,又揪着花匠在池塘里移了莲花——夏季要来了,莲叶长起来尖角,花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开,原本还有些空的池塘顿时有些生机盎然。
福来战战兢兢收拾,连宋大人平日里用过的一个坐垫起了根线条都换了新,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又是哪来的闲情逸致——平日里折腾这些的原只有宋大人一个,怎么这会儿主子也莫名其妙跟着凑趣了。
而裴晏在忙忙碌碌时路过屋内窗台,又看见那个茶盏。
这茶盏里的水是日日都换的,水清澈见底,而那朵花苞养了这几日,依旧没有盛开,反而蔫头巴脑,像是快要奄奄一息的样子。
……丢了吧。裴晏莫名看它不顺眼起来,他伸出手,想要把这朵不识好歹的花丢出去。
但他端起茶盏想泼出去,又看到宋铭川捻着这朵花苞朝他一笑,把花苞掷来,他用剑尖挑起的模样。
还是算了。
裴晏犹豫片刻。
等明天,等明天宋铭川进宫,若是老师还在生气,那他就拿这朵花苞哄他,说养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开,一定能吸引老师的注意力。
当晚裴晏又做了梦。
这回的梦好像都是绮丽的。
他清楚地记得宋铭川靠在窗台,怀中抱着花枝,鬓边发簪又要散落。
裴晏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近了他,取下那支簪子,一瞬间那鸦羽似的发丝如瀑,散在宋铭川肩旁,几乎美得有些像精怪了。
……真好看,裴晏呆呆地想。
他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谁,于是宋铭川还在沉睡,那散落的头发如羽毛般挠过他的心口。
“老师……”裴晏很小声地叫了句。
宋铭川犹在梦中,只是眼睫毛微微颤动。
“老师。”裴晏又喊了一声,“你不醒的话,我就要做坏事啦。”
他默数了三秒,鼓足所有的勇气,一只手攥紧簪子——他竟然能感受到自己掌心的汗意,另外一只手轻轻穿过宋铭川身后,揽住他的腰,那平日只敢肖想的人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他——
窗台外风送来清苦草木香。
裴晏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宋铭川的唇瓣上。
“!”
分明只是个梦中的吻,裴晏却把自己惊醒了。
明明做过比这还要荒唐的梦,但这次他却比之前还要心跳加速。
裴晏看了眼天色——外面晨曦才露出一线,天空中甚至还有满天星斗。
他就这么握着那根簪子,盯着那盏茶盏,等着天亮。
——再到天黑。
他等了很久,真的很久,从原本的焦躁不安到后面似有所料,心逐渐沉下去,但好像还有些期待。
一直到宫门宣布落锁,福来小心翼翼来回禀“这,奴才之前忘了回禀,宋大人离宫时说,近日不入宫了……”
裴晏骤然抬头,簪子“铛”地落在地上。
茶盏荡起波纹,那枯萎的花苞掉落了一片腐烂的花瓣。